家师是条鱼(19)
众弟子因为灵力尚未恢复,跟随谢黎昕走了许多天才出了苗疆。
也是经过此番,众人面对谢黎昕时总觉尴尬,颇有些羞的面红耳赤,如今终于得以分道扬镳不由纷纷松了口气。
临行前一位曾经非常针对他的弟子表示歉意:“谢黎昕这次多亏你舍身相求,曾经的事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至于这份人情,我一定记下,今后若有机会必定报答。”
谢黎昕摇摇头:“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闻言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郑重其事的朝他行了一礼,才与好友结伴远去。
等闲杂人等尽数散去,江殊殷搂着他的肩,朝一棵树下走去,沈子珺面无表情的环着手,跟在他们身后。江殊殷边走边道:“你呀,这次太莽撞了,你说你姐那把刀那么锋利,万一一不小心给你放血怎么办?”
谢黎昕被他搂着,心中暖融融:“不会,我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
江殊殷看看他脖子间的那道血痕,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嫌弃:“分寸?你所谓的分寸,就是弄的脖子上至今还有一条伤疤?”
谢黎昕解释道:“当时太着急了。”
江殊殷叹了口气,心中直道:这孩子,太耿直了,我若是他姐姐,准得被他气死!
于是伸手拍拍他,犹如一个老妈子叮嘱淘气的孩童一般:“太危险了,下次不能这么干!”
谢黎昕看着他俊逸的面容,很庆幸结识了这样一位朋友。不禁点点头,表示自己今后绝不鲁莽。
看看他这副乖巧的小模样,江殊殷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但又想起他姐姐,不由又是一阵担心:“你姐姐这般厉害,等你回去真的不会被她生吞活剥了?”
谢黎昕道:“你放心吧,姐姐她说的只是一时气话,等我把你们送出苗疆,回去找她也顶多就是被臭骂一顿,再被她罚顶一天的瓶子也就没事了。”
江殊殷一言不发,很怀疑的看着他。
谢黎昕笑起来,眼角的红色朱砂愈发鲜红妖娆,他接着道:“我小时候有次惹到她,她还扬言说要把我扔到水牢喂鳄鱼,把我吓的离家出走。后来我听人说,她那天急疯了带着众弟子找了我一个晚上,嗓子都喊哑了。”
江殊殷一向很八卦:“她找到你有没有狠狠的打你?”
似是想起什么,谢黎昕眼中尽是温柔:“没有。姐姐从来都没打过我,她每次一生气就会说重话,只是把她惹急了,会让我顶瓶子。”
江殊殷奇了:“顶瓶子?”
谢黎昕道:“是啊,就是那种站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头上放一个陶瓷做的花瓶。”
“那要是摔碎了怎么办?”
“重顶一个。”
“啧啧,比我们抄书强啊,对不对沈子珺?”
沈子珺面无表情:“姑置不论。”
懒得理会冰冰冷冷的沈子珺,江殊殷搂着谢黎昕坐在大树下,如今虽是秋天,可天上的太阳依旧是火辣辣的,烤得人大汗淋漓,眼冒金星。
刚刚坐下,江殊殷便一脸惊讶的看着沈子珺身后,半响揉揉眼睛又看了一眼,才扯扯他的衣裳示意他看后面。
沈子珺冷冰冰的站着,全然不为所动。
江殊殷道:“你回头看一眼。”
沈子珺依旧不动。
江殊殷坚持不懈,努力道:“就看一眼。”
沈子珺眉尖似乎抽了抽,淡淡默默的向后瞄了一眼,蓦然间他紫色的眸微微瞪大,满目惊愕——林怀君正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飞驰而来。
江殊殷微笑道:“你的老相好来了。”
此话一出,沈子珺一顿,而后猛地回头看他,目光似冬日霜雪,冷飕飕、寒颤颤。
谢黎昕烈日炎炎下打了个冷颤,哆嗦道:“口下留德,江兄,口下留德!”
江殊殷不以为然,兴高采烈的一露白牙:“他们俩个同吃同住,每日手拉手好朋友,难道不算老相好?黎昕呐,我跟你说,没准宇直兄这是单枪匹马肩扛大刀的来救他呢,如果真是这样,他一会见了你,铁定一刀就劈过来!”
谢黎昕够出一个脑袋看去,果然见林怀君面色铁青,气势汹汹的俯冲过来,不禁信了一半,慌张道:“我我我,我怎么办,要不要现在就跑?!”
江殊殷一把搂住他,一副男子汉大英雄的模样,他拍拍胸口满脸的正义炳然:“不怕,等会他劈你你就跑到我后面躲着。”
谢黎昕感动道:“江兄,你真是好人……”话还未说完,就觉一道冷飕飕、阴森森的视线使劲盯着自己,谢黎昕脸上的笑容不禁凝固,僵硬着脖子去看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的沈子珺,谢黎昕:“……”
说话间,一阵烈马嘶鸣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林怀君死死拽着缰绳,面色沉的可怕,好如疾风暴雨,还未下马,他就怒气冲冲朝谢黎昕咆哮道:“谢黎昕!”
见他果然是找谢黎昕的麻烦,而且态度十分恶劣。江殊殷登时就爬起来,挡在谢黎昕前面,俊逸的脸色完全看不出丁点笑意:“林怀君你就不能先搞清楚情况,别整天板着脸说什么正邪之分!”
沈子珺也挡着谢黎昕,皱眉道:“怀君此番还要多亏……”
“谢黎昕你是白痴吗?怎么世上会有你这么愚善的人,你放他们做什么?!”不等沈子珺说完,林怀君就吼道。他似乎非常生气,以至于整张脸都气红了,而他吼出的声音也嘶哑异常。
另外三人完全懵了,根本想不到他会这么说。
愣了好一会,沈子珺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忙道:“怀君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怀君双目泛起红雾,双腿一夹马腹,抛下一句:“你会后悔的!”便扬长而去,只余下马蹄踏出的滚滚黄土。
谢黎昕还被江殊殷挡在身后,似是想起什么,他面容间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几乎苍白一片。猛地扶着树干起身,他身形一晃,沈子珺赶忙手疾眼快扶住他,唤了一声:“谢公子?”
谢黎昕慌张撞开江殊殷,急急忙忙向极地宫的方向驶去:“江兄对不起,你们快回去吧,我要立即去找姐姐!”
江殊殷皱起眉头,完全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左右看了看:“这两人到底怎么了?”
沈子珺心思比较细腻:“别管了,我们快走吧,不然师父该着急了。”
提起沈清书,江殊殷定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便只能怀着莫名其妙的心情跟着沈子珺一同回坠云山。
因两人灵力尚未恢复,只好先暂时步行。
江殊殷和沈子珺关系自小不好,若不是坠云山中只有他二人同龄,若不是两人同是沈清书的徒弟,若不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恐怕就连一语不谈,和平共处都做不到。
一路上两人白日赶路,夜间住店,饿了自己吃自己的,渴了自己喝自己的,根本毫无任何交流。
沈子珺本以为他们会一直持续到回坠云山,却不想此时此刻江殊殷突然猛地发难,朝自己狠狠扑来!
如今他们抵达一处大山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休无止的赶了几天的路,他本就有些疲惫不堪。突然毫无防备的被他这么一扑登时腿脚一软,跟着他从险峻的坡上一路滚到底,砸得头昏眼花多处受伤。
江殊殷死死抱住他,挺拔强壮的身躯压着他动弹不得。他的脑袋埋在沈子珺颈间,似是摔的疼了,轻轻哼了几声,炽热的呼吸喷洒在沈子珺颈间,非常叫人火大!
沈子珺握紧拳头,额间青筋暴起,强忍住打他的冲动,使足了劲想把他推开:“江殊殷你找死是不是!”
江殊殷依旧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气的沈子珺怒火攻心只差吐血:“你是不是摔死了,简直活该,快点起来!”
终于江殊殷微微动了动,轻轻喘了几口气,贴着他的耳朵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神志不清的嘀咕:“刚刚你脚边有条赤眉蛇,我就是踩死它,把你推下来,都不给你。”
沈子珺满身沸腾的血都瞬间凉透了,忙支起半个身子检查他,一边抖着声音道:“我要赤眉蛇做什么?!”
所谓赤眉蛇,乃一种浑身玉白眼睛呈现冰蓝色的蛇类,此蛇数量有限,极其难见。最出名的,就是它巨大可怕的毒性,凡是被它咬过的人,不论寻常百姓还是修真人士,皆是必死无疑。
终于在江殊殷的小腿间看见两个冒着血的牙印,沈子珺心底恍若五雷轰顶。他死死咬着嘴唇,将嘴唇咬到流出鲜红的血珠滴在江殊殷雪白的衣襟间,宛若一朵盛开的红梅。
而后几乎想也不想的撕下自己绿色的衣裳,紧紧绑在他的腿间,又飞快拔出腰间的小刀,在牙印上划出十字形的伤口。
被刀划的疼了,江殊殷俊美的眉头轻轻一皱,嘴中再次哼了一声。
沈子珺板着他的脸,颤抖着用手拍了拍:“江殊殷,江殊殷,我们还要回去见师父,你一定不能睡过去听到没有,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说完连忙将他背上,飞跑着往回跑。
江殊殷趴在他背上,轻轻道:“见师父……”
沈子珺肯定道:“对,我们还没见到他,他还在等着我们回去,你不能睡过去,一定不能睡过去!”说到最后,他声音颤的实在厉害,隐隐带着哭腔。
虽说两人关系不好,可沈子珺从未想过要江殊殷死,如今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不禁叫他大脑一片空白,更是一阵后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江殊殷不能死,师父还在等他们。
许是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沈子珺,江殊殷有气无力的笑道:“你看吧,你明明很在乎我的……诶,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也这样背过你。”
沈子珺气喘吁吁:“记得,我记得,你不准睡过去,我带你去看大夫。”
江殊殷神志不清,沉沉靠在他肩上,都不知自己究竟在说什么。昏沉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清俊仙韵的身影,他小声小气的嘀咕:“师父,我好想你…记得若是见到师父,就跟他说,说我好想他,以后再也不惹他生气了,再也不出坠云山的门……”
沈子珺背着他几乎快疯了,奔跑在树林中,大声道:“不能睡,你不能睡过去!”
江殊殷一言不发,双目静静合上。
沈子珺喘着粗气,紫色的眸子闪着泪光,哽咽了好一会,他轻轻道:“江殊殷你不能死,你的玉佩我找回来了,我还没还你呢。”
然而,背上的人一语不发,一动不动,只有猎猎的风声,在呜呜的响着,万分寂寥。
第23章 倒v开始
昏迷的江殊殷陷入一个梦境。
梦境中他回到年少无知的小小幼童, 梦见了婆婆,以及那段只有他和师父没有沈子珺幸福时光。
一间小小简陋的木屋中, 坐着一个不及腿高的幼儿,他坐在桌边,胖乎乎的小手中捏着一双过长的筷子。幼儿用乳牙咬咬筷子, 欢快的荡着两只小短腿,奶声奶气的歪着头口齿不清的嚷嚷道:“婆婆, 窝饿了,酥殷饿了。”
屋中很快转出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她用长长的深蓝色布带缠住额头,慈祥的脸上布满了皱纹, 苍白的头发间几乎没有一根黑发。
她抬着一只小碗, 右手中还握着一把小勺,亲切道:“来了来了,殊殷多吃点, 吃完了就可以长个了。”
幼童蹬蹬脚,胖乎乎的脸颊白里透红异常可爱,看得老人笑的愈发甜腻, 眼中泛起柔和。似是生怕小孩儿饿坏了, 她忙从碗中舀了一小勺, 轻轻吹了吹喂到孩子嘴边。
幼童本就不禁饿, 见了吃的只知张大嘴巴发出长长的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