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师是条鱼(27)
宋晓宇道:“不算了。”说罢,喜滋滋的跟着江殊殷饶了好大一个圈。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另一个地方,江殊殷看看四周,忍不住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小兔崽子,你胆子不小啊,竟敢背着浅阳尊坑蒙拐骗!”
宋晓宇揉揉被他弹的那处,发冠后的坠饰轻轻晃一晃,叫道:“这不怪我,我的盘缠都被人打劫了!诶,不过墨辕哥你和师父他们不是去了泣城吗,怎么会在这里?”
江殊殷抱着手摇摇头:“说来话长。”他停顿一下,面色很是意味深长,还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坏笑:“晓宇,你知道吗,你口中的这位时好时疯的师兄,找你可真是要找疯了。”
宋晓宇心虚的埋下小脑袋,声音犹如细蚊:“你们都去了,谁让他不准我跟师父一路的……”
江殊殷笑意更甚,好心提醒:“他那天追着我们来,面色铁青啊,要是被他找到,你会怎样啊?”听着他后面轻飘飘的那句话,宋晓宇咽咽口水,不安的道:“什么?墨辕哥你是说,我师兄追着你们来了,那他现在岂不是也在这里了?!”
江殊殷笑而不语。宋晓宇抬头看看他俊美的脸,以及笑意甚浓的漆黑双眸,害怕的拉住他的袖口,颤颤巍巍的道:“墨辕哥,你要帮我!”
江殊殷扯起一边的嘴角,一脸的爱莫能助:“我能怎么帮啊,你师兄那么凶,我也很怕啊。”
宋晓宇颇为语塞,结巴道:“墨辕哥你要是不帮我,我这次连师父的那一关都过不了,我知道我这次错了,以后绝对不乱跑了。”
江殊殷看了看他的可怜样,不打算捉弄他了,便轻轻叹了口气:“唉,你小子洪福齐天,沈子珺跟着陈长老他们一起去苗疆了。如今这里,只有我跟你师父。”
听完此话,宋晓宇不由感觉幸福来的来突然,喜出望外道:“当真如此?!”江殊殷点头。
见此,宋晓宇高高兴兴欢呼数声。
江殊殷道:“说起来,你应该早就到泣城了,怎么如今却在这里?”
况且,这泣城和灵兽山不在同一个方向吧?
宋晓宇兴奋的小脸红扑扑,双眼亮晶晶,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明媚活泼。他摸摸小白马的脑袋满不在乎:“嗷,这个呀,我和追云一起出了坠云山后,就找不到路了。然后一路问东问西,就问到这里来了。”
江殊殷很疑惑:“你到底怎么问的?灵兽山和泣城,不在一个方向啊。”
宋晓宇一脸惊讶的回过头,呐呐道:“不在一个方向吗?”
“……”江殊殷复杂的看着他和他的小白马,语气很严肃:“泣城往北,灵兽山往东,你说在不在?”
宋晓宇语塞半晌,瞪大眼睛:“我还以为是往西呢!”
江殊殷:“往西,你是要去西极吗?再有这里是东边,不是西边。你就算是去西极,也走错方向了。”
宋晓宇愕然的说不出话,在微风中凌乱了。
江殊殷看他凌乱的样子,俊美的脸上无比担忧:“我问你个问题,太阳从哪边升起?”
第32章 袒护
午后江殊殷领着宋晓宇回灵兽山见沈清书, 一路上宋晓宇都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江殊殷见他小手搅在一起, 扯着追云的缰绳,好如败兵之将,垂头丧气的。不由眼睛向一旁撇开, 似是无意说起:“放心吧,你师父不会罚你的。”
虽说沈清书性情莞尔温润, 但并不代表徒弟有错,他不会罚。
宋晓宇果然在担心这个, 被他说中心事,一颗小脑袋埋的更低:“你说的好轻巧, 不过被罚的人又不是你。”
他说的这些话, 多多少少有些赌气的感觉,听的江殊殷轻轻笑起,宋晓宇一脸不满的朝他看过去:只见他俊逸邪魅的脸庞带着些许温柔, 使得那原本冷冽的轮廓变得柔和。
宋晓宇从未见他脸上有过这样的神色,忍不住多看两眼,嘴上却还是不饶人:“你笑什么笑?”
江殊殷笑着指指前方, 宋晓宇不明所以回头看去, 不禁小脸一变, 全然活泼不起来。
原来, 江殊殷手指的地方,就是沈清书和灵兽山掌门议事的地方。
追云不能入室,便来了一个弟子将它牵走, 江殊殷和宋晓宇则一同进去。
屋内的沈清书正好抬起茶盏,抬眼就看到一身墨色的江殊殷:“薛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然而不等江殊殷回复,他便看到穿着道袍的宋晓宇,不由轻轻皱起眉头,缓缓放下茶杯。
灵兽山掌门也看到他们,当他的视线转移道宋晓宇身上时,微微睁大眼睛,很是愕然:“宋小英雄怎地穿成这样?”
宋晓宇将头埋的很低,背着小手一言不发。
沈清书目光清冷,声色隐隐有些严厉:“你怎地背着子珺,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了?”
宋晓宇咬咬唇瓣,心中不知该如何作答,一旁的江殊殷见他如此窘迫,再次轻轻一笑,出声道:“自然是想你这个做师父的。”
沈清书没想到他会帮腔,江殊殷继续道:“依恋你,喜欢你,便不远千里偷偷摸摸跟着来,路上更是千难万难,走错地,丢盘缠,好容易跟你见面。浅阳尊,你未免太严肃了,难道徒弟依恋你还有错吗?”
沈清书从没见过有谁能将错事说成这样的,灵兽山掌门大致也没见过,两人都惊呆了。
江殊殷勾起唇角乘热打铁:“这一路上的艰辛,想必晓宇必定是记住了,念在他第一次犯,浅阳尊就不要罚他了。”
宋晓宇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该自己说话:“师父我知错了,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江殊殷配合的摸摸他的脑袋,接道:“好啦,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师父不会这样小心眼,走我带你去看小雪貂。”
宋晓宇机智的扬起脑袋,小嘴像抹了蜜一般甜,他喜滋滋的冲沈清书行礼,喊得那叫一个甜蜜蜜:“谢谢师父!”
然后江殊殷亲昵的搂着他,两人一同迈出屋子,扬长而去。
屋内寂静无比,沈清书和灵兽山掌门惊愕的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半响说不出话。
直到过了良久良久,灵兽山掌门才结结巴巴道:“就就就…就这么,走了?”
沈清书:“……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
灵兽山山崖上,一高一矮、一俊一俏两个身影,高高端坐。
宋晓宇一腿悬在崖壁上轻轻晃着,歪着头悄悄看着江殊殷的侧颜。
灵兽山中花朵繁盛,如今大风席卷而过,飞来无数绯红的红花,落至两人发上、肩头、衣襟上。点点碎碎,好如胭脂一般妖娆艳丽。
江殊殷斜斜而坐,一手慵懒的搭在膝盖上,一派的王者之气。
宋晓宇斜着眼偷偷瞄他,斟酌几番对他道:“墨辕哥谢谢你。”
江殊殷在太阳下眯起眼,淡淡向他看去,展颜笑起:“没什么。现下你师父这关算是过了,但你师兄那一关……啧啧,难啊。”
盯着他的面孔细细看了一番,宋晓宇终于道:“你要是我大师兄就好了。”
江殊殷默默看着他,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什么?”
宋晓宇视线转至远处的青山绿水:“如果你是他,师兄就不会那么自责,因为至少他还活着。”江殊殷心底微微一动,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他只不过是被封印,又没死。”
宋晓宇奇怪的看他一看:“虽说是被封印,可失去自由,失去意识。见不到心心念念想他的人,这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对此,江殊殷语塞。是啊,这跟死了有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死了呢,至少死了还能入土为安,也许每至清明,还会有人前来祭奠。而如今却是连一处安身之所都没有。
但另外,他也惊异。沈子珺竟会因当年的事,自责到现在。
如果说回到当年,江殊殷也曾恨过他,恨他与自己打的那一个赌,叫他得知自己的身世,以至于闯下大祸身败名裂。更是从此无颜见家师,终日醉酒潦破,自甘堕落。
最后落得从残崖上跳下去,右手致残一夜白发,再拿不起剑。
但在他将那段最艰难的时刻挺过去后,却突然明白,其实人各有命,由天定,如何能怨他?
而如今,江殊殷把这段仇恨放下,却没想到,真正放不下的,却是沈子珺。
宋晓宇道:“我虽不知当年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我只知,师兄很想他,很自责。我曾在师兄的卧房中看到一把湛蓝色的剑,剑上悬着一条师兄亲手做的金黄色剑穗。后来我听弄玉姑姑说,此剑名曰惊煞,乃大师兄的佩剑。”
江殊殷皱眉不语,心中非常混乱。
宋晓宇接着道:“姑姑还说,这是大师兄当年从残崖上跳下去时,师兄从他身上扯下的唯一东西。”他说着说着,轻轻笑起来:“而从那以后,大师兄就成了一个魔头。”
江殊殷牵强的扯起嘴角:“那我要是你大师兄,沈子珺倒是安心了。我可还是要躲躲藏藏,被世人咒骂,甚至还得躲着浅阳尊。”
宋晓宇愣了愣,扭过头疑惑道:“为什么要躲着我师父呢?”
江殊殷理所应当的反问:“为什么不躲着他呢?”
宋晓宇急了,跟他讲起道理:“墨辕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师父那么想他,他怎么能躲着呢?”
江殊殷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微微瞪大眼睛,喃喃道:“想他……”
不是该失望、后悔吗?
宋晓宇道:“当然想啦,他可是师父的第一个徒弟,能不想吗!虽然师父平日不说,但他每隔几天就到大师兄房中,一呆就是一天一夜,还有啊,每年的三月十五,师父都会做好多他喜欢吃的东西,难道这样还不叫想他吗?”
江殊殷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心中却倍感欢喜,激动的心狂跳不止,震的结实的胸膛都隐隐发痛。
两人又说了好多话,直到太阳西斜,天空被一片暖红的彩霞所代替,美的叫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宋晓宇才不禁双手托着下巴,大大的做一个深呼吸,叹道:“师兄总觉得大师兄恨他,要是他们能见面说清楚该有多好。”
江殊殷若有所思,半晌道:“我觉得你大师兄,应该不会恨他的。”
宋晓宇惊喜的回过头:“真的吗?!”
江殊殷笑着点点头,看着宋晓宇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听他最后道一句:“要是师兄知道,该会有多开心。”
而后两人都沉默不语,一齐看向空中的红霞。
渐渐的、缓缓的,天间红霞慢慢遣退,迎来清凉的浅灰色,繁星颗颗显现,装饰着浩渺无际的天空,一轮弯弯的月牙替代太阳,缓缓升起。
即在这时,两人身后出现一抹雪色,沈清书眉目和煦,看着两人高矮不一的身影轻轻笑起:“你们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还要我叫。”
两人赶忙回头,只见沈清书立在夜色中,一成不染的衣裳翩翩浮动,清润温和的眼底带着浅浅笑意。
像是一块透彻的暖玉,沁心皎洁,仿佛天下所有的好,都被他一人所担。
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想着刚刚听到的话,江殊殷不禁叹道——江殊殷何德何能,竟能遇此良师?
宋晓宇见到他不生气,欢快的蹭过去,沈清书看着他一身道袍,挑眉道:“下不为例。”
话刚落音,宋晓宇就笑的一头埋进他的怀中,双手抱着他的腰肢死命撒娇,满口都是“师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