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异响!
商闻柳瞳孔骤然一缩,急急躲闪,慌乱回首间,只见一道森然白光疾射而来,速度之快,避无可避。且在此时,斜刺里一柄短剑劲掷而出,商闻柳只觉那剑刃划过脸畔,卷起一层细弱的气浪,“铛!”那险些取了他xin命的物什被悍然破开轨迹,死死钉在一旁的廊柱上,竟是一把细长的精钢刀。
一条人影疾步赶来:“大人!”
来人竟是孙修,他拔刀四顾,双腿桩柱一般,立于商闻柳身前,已然是以命相护的姿态。
“他们来人不止一个,方才我在巷中与他们缠斗,不下十人!”孙修两腮微动,死咬牙关,巷战不是他的强项,刚才几人一扑而上,伤到了他的左肩和后背,此时疼得厉害。
商闻柳何曾遭逢过此种境地,惊骇喘息,额际青筋突突弹跳,这些人今日是定要取他xin命了!正是无措之际,不知何处起了一声唿哨,两旁的民居顶上悄然闪现出数个系黑巾的杀手,鹞落而下,孙修心中一片惨然,他略略一扫,这些人都是内家功夫深厚的高手。孙修身上还有一把手铳,可以连发五次弹丸,眼下他肩背已伤,贸然射击恐怕伤上加伤。他一咬牙,低声问:“大人,可会使手铳?”
没等商闻柳作答,孙修飞快地低念:“弹丸五发,叩拉此处,仔细莫被铳管烫伤。在小巷中时我已经发了锦衣卫的信号弹,我们只要拖住时间等来营救即可!”
两人隔得极近,商闻柳吐息之间,手心被塞入一根铁管,模具浇筑的铁字硌在掌心,铁块冰寒恫人。
商闻柳几乎听见自己牙齿不断颤抖磕出的咯咯声,他深吸一ko气:“多谢孙兄弟。”
围住他们的刺客起初尚对锦衣卫有些忌惮,随即便发现此地只有一名锦衣卫,便如狼群捕猎一般,露出森森狼牙。包围的圈子愈来愈小,白刃遥指,细碎风声削出微弱蜂鸣,那些刺客眼中,悚然点起狼眸莹莹绿光一般的杀意。
天色晦暗,汲汲营营酝酿了一天的雷雨此刻初现端倪,数仞碧落之上,阴云滚滚,隆隆震得人胸腔隐隐回鸣的闷雷由远及近,缓缓掀开雨夜这场险恶刺杀的帷幕。
孙修瞄准时机,喉中断喝,在诏狱无处施展的一身武艺此刻极尽狠厉,凭着极强的下盘功夫矮身疾冲,长刀残影划破虚空,震起一阵浩涌气浪,再见刀刃时,已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切骨之声。离他最近一人被生生斩断了半边上身,血ro齐齐斩断,惨白筋膜连着半边肩膀,颤动如ro虫,蜷在地上嘶声惨叫。不一会儿,只见那人齿颊微动,便垂头无声了。齿中藏毒!想不到杀一个五品钦差,竟动用了死士。
刀刃断骨,薄刃尖上崩了个ko子,孙修无暇他顾,挥刀又向,与此同时,身后巨响——
商闻柳被手铳的后坐力弹落在地,脸上血色全无,喘得像个破风箱,他面前是一具血ro暴绽的尸首,一枚弹丸钉在刺客脑门正中,红的黄的染缸一般散落一地,开瓢了。
“下雨喽,各家各户莫忘收衣裳——”里正催促的声音在坊间回荡。
尤先生急匆匆走在路上,胁下护着两把伞,天上隐隐有雷声,震得他心中莫名不安,呼吸都急促几分。虽说有个人跟着商闻柳,却总觉得不够妥帖,蓦地眼皮也开始跳,尤先生拧眉揉揉眼角,快步往寺庙赶去。
“铛——!”孙修吃力地接下一招,这批刺客人数太多,几番车轮战下来,渐渐地体力不支。
商闻柳那边情况也不容乐观,弹丸已经用掉了四发,只有一发致死,其余只伤到了腿脚。这也足够了,眼下孙修尚牵制着七八人,只要对方没有增援,想必能够拖到武释来的那一刻。
那些黑衣死士出招之阴毒,简直无法预料,孙修练武走的是浩然的正派武学,勉强应付下来,满身伤ko,已然渗出丝丝鲜血,渐渐濡湿了衣袍。
天光渐隐,四下沉黑一片,唯余片片雪亮刀光一闪而过。
商闻柳还剩最后一发弹药,他不敢托大妄动,举着手铳恫吓眼前的刺客,意图暂缓他们的进攻。
那几个亲眼见了同伴被火药炸得皮开ro绽,果然有所犹疑,孙修一刀挥开缠斗而来的刺客,一刀又至,生死关ko爆发出的巨力将商闻柳面前的刺客逼退数尺,狂鸣的刀刃几承不住主人的力量,刀背上霍然裂开一道细ko。
武佥事为何还没到!
孙修的手脚快要不听使唤,他头次感受到麻木的挥刀是何等滋味,指缝间尽是腥臭湿热的鲜血,肩背的伤骤然加剧,孙修遽咳,ko中溢血。一名刺客看准时机,忽然发难,阴毒的刀兵似鬼魅,直取这锦衣卫喉间。
“当心!”又是轰然一声巨响,空气中一股焦糊的火药味,血ro碎沫乱溅,那刺客应声倒地,ko中血流不止,腹部一个拳头大的洞,淋淋血花中肠子垂出一截。
最后一枚弹丸也耗尽了!
商闻柳几乎握不住冰冷的手铳,依然色厉内荏地以铳ko对着敌人。
“商大人放心,武佥事就快来了。”孙修强压下肩背上致命的痛处,狠狠擦去嘴角血沫,两手死握刀柄。
尚有战力的刺客还余四人,而他们两人已经强弩之末,在这些刺客眼中犹如困兽之斗。
孙修心中暗自估算,这其中还有被他轻伤的,伤处多在下盘。筹算既定,他骤然变式,长刀如cun燕轻掠,手上力劲却刚硬无匹,直攻中间一人肋下!长刀入骨,终于不堪重负,残铁尖啸一声,自腰处断裂,刀尖死死捣进刺客的肋骨中,血流如注。
孙修及近力竭,刺客更是骇于这锦衣卫的非人武力,不敢妄动,一时陷入死寂。
霎时间,一只尖刀如出一辙飞射而来,破空长啸,孙修刚斩落那尖刀,忽然前方路ko又悄然跃出十数道鬼影。
是他们的增援!
对方这么多人,武释怕是遭到了拦截,留在此处只是等死!等不到其余锦衣卫来了,孙修全豁出去了,断刀震如疾霆,生生在包围中以血ro劈开一条通路,他趁势把商闻柳推出丈远。正在这时,尖刃悄无声息刺进他的后背,孙修背心一凉,ko中涌出一ko血,齿关难咬,尽数喷出来。
刺客趁势当胸一刀,漫天血雾在孙修眼前爆开,他死死瞪着眼,喉头han腥,暴喝道:
“快跑!快跑!!!”
孙修胸ko血花迸溅,蛮力仍然悚人见闻,一道寒光飞闪,那柄断刀斩下一人头颅。
商闻柳目眦尽裂,死死捏着那只手铳,倒退几步,han泪跑了。
一刹间乌天黑地,浓云里刺出一线青金电光,转瞬间拉开千里之远,骇人的电光反射在大片鲜血聚成的血洼中,亮如白昼,血洼边立着一个穿着破烂的男人,一如森罗鬼魅。
“轰隆——!”宏庆三年的第一声cun雷,终于动地而来。
街坊邻里最后一件衣裳也收回家里,那收衣妇人刚踏进门,一颗雨点骤然坠落。
二月初十,大雨瓢泼。
第46章 匪寨
这些黑衣人杀不尽了!
武释双眼通红,擎刀而跃,刺客的血ro裂帛一般被切开,豆大的雨水在刀身上溅跃,水花打至地面,骤然与血水融杂而成一朵暗红的血花。
这些刺客如跗骨之蛆一般,对赶去增援的这队锦衣卫穷追不舍,砍了几个又有新的补上来,简直不像人!他娘的养蛊啊!武释烦躁不堪,又有兵刃无声刺来,武释发了狠,手中白刃激荡出狂鸣,直直挥劈,劲力将那不识时务的刺客整具ro身掀飞,被身后密密麻麻跟上的刀尖扎成了刺猬。
“你娘的!没完了!”武释带出来的锦衣卫有限,这些蚊蝇却杀不尽,锦衣卫边战边赶,两刻之久,不过只走了寻常百步远。
偏偏还下这么大的雨!
这一场雨,好似天河倒灌,耳侧几乎全是轰鸣的雨声,玎珰弹响的刀剑声被掩盖其中,天然牢笼一般,极大阻挡了锦衣卫的视线,刀刃切不断白花花的雨幕,雨水刺骨寒凉,渗进衣里,犹无知无觉。
此处的刺客都不下二十,不知孙修那里的情形如何了!武释越想越焦灼,绣cun刀切菜似的把敌人捅个对穿,整副脏器甩在泥沙中,大雨也冲不掉这股腥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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