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昨日对方自从哭过一场之后,不知为何,胃口似乎恢复了。
他这会儿将人惹得受了委屈,正不知该如何讨好,便投其所好亲自下厨做了条鱼。旁的菜他会的不多,但这道菜他记得余舟极爱吃。
“他说什么了不曾?”裴斯远问道。
“余舍人没说什么,他家那小厮说……”亲随一顿,“说大早晨吃这个有点油腻。”
裴斯远只顾着献殷勤了,倒是没顾上这个。
闻言朝亲随吩咐道:“让厨房弄点解腻的汤,给余舍人送过去。”
“是。”亲随闻言应声而去。
裴斯远目光再次落回手里的文书上,却有些静不下心来。
半晌,他索性起身去了一趟厨房,亲眼看了看撤回来的鱼骨头,这才满意了。
余舟如今每日都会犯懒,尤其吃过饭之后,便恨不得找个地方躺下睡一觉。
小寒这次来,带了不少解闷的小物件,这会儿正兴致勃勃朝余舟摆弄。
但余舟素来对这些事情不怎么在意,看起来兴趣缺缺。
“余舍人,今日的药煎好了。”一个小厮端着药过来,放到了他面前的桌案上。
余舟闻到熟悉的药味儿,好不容易渐渐褪去的情绪骤然涌了上来。
从前他总是很听话,哪怕不喜欢喝药,只要裴斯远稍稍一哄,他便会妥协。
但是今日,他看着那碗药,心中难得生出了些许抗拒。
于是,他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不想喝!”
“余舍人……这药放凉了就不好了。”小厮劝道。
“我不想喝。”余舟道:“小寒,你帮我把药倒了。”
小寒看向余舟,意识到他家公子这是脾气上来了。
他来之前已经知道余舟有孕一事,且提前做了许多功课。
他知道,有孕之人心思会比平时更为敏感,所以偶尔情绪起伏较大,或者有点小脾气,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尤其是余舟这样的性子,平日里连重话都不会说。
估计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才会使使小性子。
“公子,您要是嫌苦我去给您拿点蜜饯?”小寒哄道。
“我不吃蜜饯,我就是不想喝药。”余舟道。
他看着桌上的药碗,想到自己曾经被骗喝下的那些安胎药,便觉得十分委屈。
尽管他如今已经听了裴斯远的解释,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他还是觉得委屈。
明明他那么讨厌喝药,为什么要一直喝?
一想到这药的目的,又想到自己肚子里那个小东西,余舟顿时觉得更委屈了。
小寒斟酌了良久,正在苦恼该如何劝时,便见不远处走来一个身影。
“裴副统领来了。”小寒脱口而出道。
余舟看到裴斯远不由一怔,而后很刻意地避开了视线。
“裴副统领,余舍人说不想喝药。”方才那小厮朝裴斯远道。
裴斯远闻言目光落在那晚安胎药上,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他略一思忖,觉得这药一顿不喝应该也无妨,如今更重要的是安抚余舟的情绪。
毕竟他家余贤弟难得发脾气,他平日里想纵着都没机会。
念及此,他便想说让人将药端走。
然而余舟这会儿稍稍还是有些怕他,而且认定了裴斯远一定会让他喝药,索性直接放弃了挣扎,在裴斯远开口之前便端起药碗将药一口气喝了。
“你满意了吧!”余舟说罢看也没看裴斯远,转身便走了。
裴斯远看了一眼空了的药碗,感觉自己在余舟心目中所剩无几的好感,又降低了不少。
内室里,余舟正瘪着嘴生闷气。
小寒小心翼翼凑过来,问道:“公子,您是不是和裴副统领闹别扭了?”
“我不想说他。”余舟道。
小寒点了点头,心道看来确实是闹别扭了。
不过这也正常,他家公子好好一个良家公子,被裴斯远搞大了肚子,能不闹别扭吗?
这要是换了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得天天给对方甩脸子!
“小寒。”余舟往外看了一眼,低声道:“你去看看他走了吗?”
小寒闻言一怔,忙悄悄朝外厅走去。
裴斯远原本躲在外头偷听呢,闻声忙大步出去了。
小寒见他出了院子,才重新回到余舟身边。
“走了,出了院门,不知道去哪儿了。”小寒道。
余舟似乎不大放心,自己起身出去看了看,没见到对方这才放心。
“小寒,我不想住这里了。”余舟突然开口道。
小寒吓了一跳,劝道:“公子,您如今这身子……”
“反正我不想和裴斯远住在一起了。”余舟闷声道。
余舟素来不是个会与人置气的人,每次不高兴都很容易哄。
尤其是裴斯远,哄人的手段高明,余舟在他面前从来都没什么招架之力。
但是这一次,余舟受到的委屈太大了。
不仅肚子大了,还被瞒了这么久。
哪怕昨天哭过了那么一场,他心里的委屈依旧没有彻底散去。
再加上今天见到了小寒,他便忍不住想发发脾气。
“行。”小寒忙道:“那咱们就不住这儿了!”
他家公子心里不舒坦,定要发泄出来,憋着反倒不好。
另一边,裴斯远离开住处之后,又去找了一趟章太医。
章太医见了面,先是朝他说了濯音的情况,对方的手臂今日依旧不大乐观。
裴斯远闻言叹了口气,一边担心余舟将来动刀时也会出现类似的问题,一边又担心濯音如今这样,余舟知道了肯定会着急。
“如果余舍人将来剖腹时提前试针,应该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吧?”裴斯远问道。
“可以这么说。”章太医道:“但裴副统领也要有个心理准备,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没法保证不会有别的意外。”
裴斯远知道章太医这是先把丑话说在头里,事情未必真的那么糟糕。
但这种事情,一旦出现万一,后果就将是他承受不住的。
“我记得您曾经说过,若是孩子月份小,便会更稳妥一些。”裴斯远问。
“是,月份越大会面临的问题就将越复杂。”章太医道:“但是月份小了,胎儿取出来就会保不住,恕我直言……余舍人服的生子药,只有一次的效力,若是此番你们舍了这个孩子,将来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章太医知道裴斯远对余舟的心思,是以才会提醒这么一句。
裴斯远闻言拧了拧眉,半晌没有言语。
“余舍人自己是怎么想的?”章太医问道。
“还没问过,他还没消气呢。”裴斯远道。
裴斯远想了想余舟不情不愿喝安胎药时的表情,猜测对方应该是不怎么想要这个孩子的。
而且这世上的人,并非人人都想做父亲,余舟从前不就说过,自己从未想过做父亲吗?
虽说对方当时并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但那多少也代表了他一部分的心意。
“那裴副统领呢?”章太医又问道。
“那可是我和他的血脉,这还用问吗?”裴斯远苦笑道。
他说罢目光一黯,又道:“但如果这会将他置于险地,又或者他自己不想要,我就只能有一个选择了。”
章太医闻言并不意外,“那裴副统领还是找机会先同余舍人商量商量再决定吧。”
裴斯远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从章太医那里离开之后,便见有一个亲随正慌慌张张地朝他跑过来。
裴斯远一怔,认出这是守在自己住处的人,顿时吓了一跳。
“余舍人怎么了?”裴斯远问道。
“余舍人……余舍人他搬走了。”亲随顾不上朝他行礼,慌慌张张地道。
裴斯远闻言大惊,快步朝着住处行去。
“他人呢?”裴斯远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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