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雅间,娇笑声被隔绝在门外,耳边清静下来。
这二楼是打空的,雅间里面放了屏风,绕过屏风是一圈围栏,将二楼整个连了起来,从围栏往下看,能看到一楼大堂内的场景。
他们这雅间位置不错,正好在一楼大堂舞台的上头,等会儿那什么云思姑娘要抚琴,就是在舞台上表演。
靠近屏风的地方摆了一张软榻,很宽敞,能躺下两个人,上头放着一条薄丝毯子,一个枕头,那毯子像层纱似的,估计盖在身上遮不住什么。
鹿云舒眼神飘忽,这种地方,这种地方的软榻,怎么看都不正经,他不是没看过小电影的纯情少年,住宿的时候,宿舍里的同学有人带了手机,放过这种东西,那是古香古色不打码的,他曾经好奇地瞥了一眼,总之……一眼万年吧。
眼下只是瞅了一眼那宽大的软榻,他脑海中就浮现出曾经瞥见的画面,禁不住面红耳赤。
九方渊余光一直关注着鹿云舒,见他偷眼瞧那软榻,扬了扬眉,圈着人手腕就往榻上去:“走得累不累,歇一歇?”
鹿云舒支支吾吾,不太想坐:“我还是去坐椅子吧。”
“椅子有什么好坐的。”在鹿云舒诧异的目光中,九方渊勾了勾唇,理直气壮,“椅子那么硬,坐着不舒服,这软榻可比椅子舒服多了。”
鹿云舒欲哭无泪,问题是他不想舒服啊!
软榻上铺了褥子,确实是比坐在椅子上舒服,鹿云舒半推半就,被九方渊带到了软榻上。坐都坐了,说什么都晚了,鹿云舒不小心碰到了软榻上的薄丝毯子,指尖擦着那滑腻的触感,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立马收了回来。
小电影害人不浅!鹿云舒无能狂吼,乖乖把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正,活似不是在青楼,而是在学堂里听老先生讲学。
相比鹿云舒,九方渊要惬意得多,遇见鹿云舒以前,他也没去过青楼,他对那种地方那档子事不感兴趣,与其浪费时间去青楼,还不如去找杂碎们打一架来得痛快。
至于遇见鹿云舒以后,虽然对那档子事有了无法湮灭的兴致,但也仅仅限于某个人,所以耽于情色,床头榻尾也好,幕天席地也罢,那等滋味,都是从一个人身上获得的,更不需要去什么烟花之地。
九方渊咂了咂嘴,没松开圈着鹿云舒的手腕,另一只手摸了摸软榻,暗自叹息:这软榻还是硬了,铺的褥子也不够软,如果是他亲自打造的“金色房子”,肯定不会用这么粗糙的褥子,雪白的毛绒绒的毯子最好,纵是他的小殿下不着一物躺在上面,也不会硌得慌。
“阿渊,我们就这样坐着吗?”一想到那些古香古色的画面,鹿云舒就如坐针毡,“不做点什么吗?”
九方渊眸色一暗:“你想做点什么?”
鹿云舒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意,思索道:“是不是可以先做个陷阱,等花絮棠他们来了,我们直接救回苏先生,然后好好收拾一下花絮棠那狗东西!”
九方渊:“……哦。”
九方渊兴致缺缺,他早该想到的,鹿云舒根本不可能往那方面想,这还是个实打实的奶团子,他总是下意识把鹿云舒当成他的小殿下,忽略了鹿云舒现在的年纪,现在想想,他们两个不都是孩子吗,就算有那种心思,也做不了那种事。
思及此,九方渊也不再想那么多了,先帮鹿云舒找回苏长龄,让他的小殿下更信赖他才是正事。
锁住小殿下不是难事,让小殿下心甘情愿被他锁住,那才是他想要的。
鹿云舒一心急话就多了:“花絮棠和苏先生什么时候才能来?他们该不会不来了吧,是我要苏先生陪我来的,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祖母交代。”
“别慌。”九方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才进来之前,你可听到那群人说的话了?”
鹿云舒抬眼:“她们说的话?”
九方渊点点头,循循善诱:“幻境中的人受泗允控制,没有自我意识,一言一行都会透露出信息,刚才那些人招呼我们进来,提到了一件事,那便是这个破除幻境的关键。”
鹿云舒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说过,是说云思姑娘抚琴?”
九方渊松开握着他手腕的手,活动了一下手指,指着楼下的舞台:“等会儿云思姑娘会在这台子上抚琴,听刚才那些人的意思,这云思姑娘应该是花魁一样的人物,所以她的表演是这青楼中最重要的节目,势必要等所有人到齐。”
“所有人到齐?”
“没错。”九方渊抚了抚左耳,笑得意味不明,“到时候不止是花絮棠和苏先生,这附近的‘人’,都会赶过来的。”
这是坟地,附近也都是坟地,还能有什么人?鹿云舒突然想到什么,干笑两声:“你说的‘人’,该不会是我想象中的‘人’吧。”
楼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潮水般的人涌了进来,这些人穿着不一,有的穿得破破烂烂,有的穿金戴银,有的穿着单薄的夏衣,有的穿着厚厚的大氅,有的穿着几十年前样式的衣裳,有的穿着新近流行的款式,只有一点相同,这些人的脸都是一水的青黑色。
九方渊笑着睨他一眼:“大概是一样的,人都来了,你低头看看是不是。”
鹿云舒依言低头,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心情复杂,哭笑不得地感慨:“哈哈哈哈哈,咱们这是进了鬼窝啊。”
涌进来“人”分散到四方,十分有秩序地落了座,因为人太多,有些没有座位的只能站着,但是他们站得十分端正,整整齐齐一排排的,将大堂填了个满满当当,没有人往楼上走,似乎他们根本不知道二楼可以上来。
轻纱蒙面的女子穿着浅绿色襦裙,露出的胳膊如雪般白皙,肤若凝脂,眉似点黛,仅仅只是露出一双眼,就能看出这女子多有姿色。
婉转的俏音高声道:“恭迎云思姑娘。”
鹿云舒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推了推九方渊的胳膊:“刚才那句话确定没喊错吗?”
九方渊领着他来到围栏前:“怎么了?”
鹿云舒看着楼下的云思姑娘:“一个青楼的姑娘,就算是花魁,也用不上‘恭迎’二字吧,弄得像什么重要人物似的。”
云思姑娘微微颔首:“诸位客人晚上好。”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说完这句话,便缓缓坐在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在她面前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是一把古琴。
楼里落针可闻,无人应答,是死一般的寂静。
云思姑娘抬起双手,纤细的手指搭在琴弦上,轻轻一挑,随着琴音泄出,楼里骤然昏暗了几分,不似刚才那般明亮,与此同时,青楼的大门也微微合拢了。
鹿云舒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门是自动合拢的,他敢确定没有人去关门。
“苏先生来了吗?”四周一片寂静,鹿云舒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我刚才看了一圈,没看到他和花絮棠,他们进来了吗?”
九方渊没多说,只捏了捏鹿云舒的手,示意他继续看。
云思姑娘指尖动了几下,大堂内陷入完全黑暗的状态,仅仅是舞台上有一点亮光,那是云思姑娘头上戴着的钗子珠翠。
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作的,那头饰散发着绿油油的光,鹿云舒觉得有点像地摊上卖的荧光石头,他数了一下,好像有六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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