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吐真言,可她并不后悔。
陆如琢是个宁要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从她执意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开始,裴玉就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不得不说,喝多了酒的裴玉让她自己都佩服。
居然敢和陆如琢顶嘴,还把她说得哑口无言,怎一个扬眉吐气了得。
“辰时七刻,你醒了。”屏风外的人影越来越近,一身黄衫的陆如琢走了进来,看见她,道,“人。”
裴玉:“……”
陆如琢看她突然精彩的脸色,就知道箱笼里的字据派不上用场了,笑道:“还记得啊,昨夜不是很威风吗?今早起来怎么变纸老虎了?”
“……”
陆如琢虽幡然醒悟,却是个小心眼,昨晚面子都丢光了,口头上两句便宜怎么也得讨回来。
裴玉缩在被子里,底气不足道:“你答应我了。”
“我是答应你了,但也要你自己争气才行。”陆如琢道,“那番话在你心里憋了很久了吧,还要借酒壮胆,瞧你这点出息,以后别说是我教出来的。”
“……”
裴玉一早起来被她怼得一点脾气没有,又有种以往不同的亲昵,让她倍感甜蜜。
裴玉呲着牙笑,认命地爬起来,忽然记起道:“祝姨的比试是不是开始了?”
“刚开始三刻,大约要比到午时,朝食摆好了,梳洗后过来吃。”陆如琢率先走了出去,听声音是给裴玉传热水去了。
第062章
裴玉受宠若惊,尔后自觉地将这种心理压下去。
用过朝食,到净房沐浴,打起帘子,里面是下人刚送过来的热水。
裴玉的脸在氤氲的水汽里若隐若现,花瓣簇拥,想必是陆如琢交代的,甚至她亲自放的。
若不是时间来不及,裴玉能泡上半天。
巳时末,裴玉赶到了比试现场,气息带着剧烈运动过后的喘,问祝葳蕤道:“怎么样了?”
祝葳蕤看得目不转睛,神情紧张,耳朵里嗡嗡的没听清她的话:“你说什么?”
诸葛珏一边看着她爹,一边还要注意祝葳蕤,是以精力没有那么集中,接话道:“马上一千招了,十分胶着。”
她们几个功力尚浅,能勉强看清已是不易,另一边雅座的几位亦全神贯注,哪有工夫给她们解答。
好在陆如琢到了。
诸葛珏问:“陆师姐觉得呢?”
陆如琢看了一会儿,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二人惺惺相惜,恐怕要过段时间才能分出胜负了。”
她从容在为她准备的太师椅坐下来,裴玉将椅子拖到她右后方,专注看比试。
祝无婳对阵“道冲剑”诸葛玄,他二人早在十年前就私下比过,过后诸葛玄亲口承认不敌,一举将祝无婳的声望推至江湖之巅。
但这场对决不可谓不精彩,千招之内各有千秋,精妙绝伦。
诸葛玄剑招连绵,有烟邈群峰之貌,剑意玄之又玄。祝无婳蛇鞭如血,犹如又一轮赤火烈阳,刚柔并济。
江湖任何一个人对上他们,都不能放松警惕,然而这样的两个人交手呢?
旗杆落在擂台的影子又长变短,复又拉长,直到午时尽,铿一声,祝无婳长鞭击落诸葛玄的兵器,诸葛玄才朗声长笑,弯腰捡起长剑。
“为兄以为十年来功夫大有长进,没想到还是祝掌门更胜一筹。”
“小妹侥幸。”
两个人台上和和气气,下了台也一并吃酒叙旧去了。
谢玄知抱剑,瞧着擂台的神情冷峻。
旁人看不出来,他却是能看出来,祝无婳未尽全力。胜诸葛玄依旧有所保留,确当得上他的劲敌。
还有她那位摸不清来路的首徒,谢玄知缓缓眯起眼睛,看向与人并肩离开的陆如琢。
“风伯。”
风伯脸色微白。
谢玄知已不须多余交代,只吩咐道:“去。”
风伯表情麻木,退步下去了,一刻之后,快马出城。
……
陆如琢同裴玉回到别院,没多久下人便送上一封请帖,暗香浮动。
陆如琢一看帖子清雅至极,心中便猜到送帖的人是谁,打开一看果然是。
虽说陆如琢对他无意,但过往的兄妹情分还在,她当即收好道:“备车。”
陆如琢走到最近的角门,门口一辆朴素但别有洞天的马车已备好,她弯腰坐进车内,对暗卫扮成的车夫道:“去望仙楼。”
车夫应是。
车轮吱嘎,刚驶出几尺,还没离开角门,车帘被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撩起来。
车夫会意地将马车停下。
“小姐在哪儿?”陆如琢问。
“应当在祝姑娘那里。”
“去叫她过来。”
“是。”车夫嘬唇打了个呼哨,别院上方响起几声长短不一的鸟叫。
不到片刻,裴玉大步流星出来,在角门看见陆如琢的马车,神色微讶。
“师姐这是要出门?”
“嗯。”
陆如琢看着她,似有期许。
裴玉:“?”
陆如琢默然一刻,道:“你怎么不问我去哪儿?”
裴玉便问:“去哪儿?”
陆如琢看了眼低着头生怕看见点什么的车夫,招手让裴玉上来。
两人坐进马车,放下车帘。
陆如琢从怀里掏出一封雅致请帖,递给她,略有些生疏地道:“楚庄主邀我一叙,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裴玉受宠若惊。
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我怎么配?
她几乎把“不敢”两个字写在脸上,好不容易试着放下身段的陆如琢气恼道:“不愿意就——”
机不可失,裴玉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请帖,大声道:“我愿意!”
外面的车夫差点儿从车辕滚下去。
他心想:都督这是求亲成功了吗?
车厢内,陆如琢无声翘了翘唇角。
“去望仙楼。”
马蹄清脆嘚嘚,车夫扬鞭,从角门轱辘驶去。
裴玉双手捧着这枚花笺制成的请帖,小心翼翼地打开,入眼便是一句:吾妹如琢芳鉴。
陆如琢嘴角的笑容没挂一会儿,便见裴玉的脸黑下来。
这帖子有什么不对吗?
陆如琢凑过去又看了一遍,没看出差错。不就是请她叙旧么,措辞也都合适。
“你怎么又不高兴了?我今日可没有惹你。”
车夫在外边一听,心想都督一看就是没有家室的人,一点求生欲都没有。
该不会吵起来吧?
里面再未传来其他动静,只不过连对话声也没有了。
亏得是小姐,若换个人恐怕已经闹起来了。也亏得是小姐,换作其他人都督哪有这份耐心。
裴玉细想了想,陆如琢的确没有惹到她,惹她的是楚庄主,不宜迁怒。
遂将帖子合上,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闭目养神。
“可是头疼?”
裴玉顺势颔首。
“酒量不好还学人喝酒。”陆如琢将她的身子挪过来,靠在自己肩上。
“学你么?”裴玉闭眼笑道。
“你是我养大的,不学我学谁。”陆如琢哼了声,过后看向她的脸色,道,“这句话是可以说的吗?”
“可以,不必如此谨慎。”
“哦,我也没有谨慎,这是我从祝无婳那里学来的。”
“……”
“好了,睡罢,到地方我叫你。”陆如琢含笑道,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裴玉往下滑了滑,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觉。
陆如琢忽然认真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可以不是人。”
裴玉睁开眼:“?”
陆如琢道:“当一头快乐的小猪也不错。”
说完陆如琢哈哈笑了。
裴玉漠然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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