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敌当前,唐庄主仁义当先,以大局为重,实在不必抱歉。”
“庄主过谦了。”
唐岳再次拱手,圆了一场体面。
比武经过一段小插曲,顺利地进行下去,鹤长老以轮空计,晋级下一轮。
落英宗席位里少了一个人,因在最前方,是以格外显眼。
祝葳蕤道:“陆师姐怎么不见了?”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裴玉抬起头,太师椅里空空如也。
金笛银箫离开唐家庄,漫步下山。
两人也不顾及旁人异样眼光,手挽着手,对视间含情脉脉。
银箫探手采了一朵山花,簪在妻子发鬓。
却发觉妻子的视线落在正前方。
山路正中立着一位黄衫女子,容貌明丽,约莫双十年华,气度沉稳,不似她的年龄。
银箫将兵器拿在手上。
“阁下是……”
“在下陆绾,敬佩二位不畏世俗的勇气,愿与两位交个朋友。”
……
一日的比武结束,陆如琢始终没有回来。
诸葛珏看裴玉心情不好,便没有再拉着祝葳蕤吃喝玩乐,让她陪裴玉回去。
裴玉一路循着肢体记忆回了房,才发觉里边空了许多,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行李已经搬出去了。
她拖着两条灌铅的腿进了对面房间。
箱笼还在地上,搬进来后没来得及整理。裴玉抬脚越过,张开手臂倒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日头西落,弦月初升。
树梢上蝉鸣声渐弱。
房顶上,玄衣女子探头瞧了眼裴玉的房间漆黑的窗户,叼着笔杆末端,念念有词:“戌时末,还在睡。”
她松嘴,在纸上写下。
玄衣女子手肘撞了撞身边的人,道:“都二更天了,都督怎么还不回来?”
“你看不出都督和小姐吵架了?”
“我、我当然看出来了!”
“那你说她俩为什么吵架?”
“……”玄衣女子道,“我知道,但我想考考你,你先说。”
另一名女子嗤了声,躺在房顶晒月亮。
玄衣女子:“……”
她嘟嘟囔囔:“都督不回来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
另一名女子闭着眼道:“她连小姐都没告诉,怎么会告诉我们?你安心盯梢,我睡会儿,待会儿替你。”
……
裴玉睁眼醒了过来。
箱笼在地上没有动过的痕迹,她衣衫整齐,怎么躺下去的,就怎么醒过来。
裴玉走到房门前,就着月光检查上面绑着的头发丝,完好无损。
她拉开门,雪银似的月华灌进屋内。
裴玉在门槛上坐了下来,盯着院门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
“来人。”她嗓音异常沙哑道。
院子里立时跳下来一个人。
“你们都督去哪里了?”
“属下不知。”
“去找。”
“这……”暗卫为难道,“属下没有接到都督的命令,不敢……”
裴玉冷声打断他:“都督的命令是命令,我的命令就不是命令?待会都督回来,我向她告你一状,你担待得起么?!”
“属下这就去!”
“多带几个人。”
“是!”
树上的影子少了几个,急跃隐进了夜色里,四散而去。
锦衣卫的探查能力数一数二,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人回来禀报。
“启禀小姐,都督在酒肆与人饮酒。”
“和谁?”
“一男一女,男的姓萧,女的姓谢,是一对夫妻。”
“她有说几时回来么?”
“属下没问。”
“那你现在去问。”
裴玉看着面前直愣愣杵着的人蹙眉:“你怎么还不去?”
暗卫咽了咽口水,道:“都督说……千户大人滥用职权,罚俸半年,宫门值守一月。”
他在裴玉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下单膝跪地。险朱傅
“都督还让我们不要再听您的命令,属下不敢不从!”
“很好。”
他听见千户大人嘴里发出不明意味的一声,接着收到让他下去的命令,如释重负地回了树上。
太可怕了,城门失火,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小虾米。
裴玉站了起来,大步朝院外走去。
刚到院门口,她足下一顿,背影止住。另一只跨过去的脚也慢慢收了回来。
就算见到陆如琢,她有什么资格向她兴师问罪?
她的义女,她的徒儿,还是她的师妹?都不行。这世上唯一能够名正言顺质问她的,除了皇帝和御史台,只有她的……
那身份却是裴玉万万不敢接受的。
屋顶上的玄衣女子看见她去而复返,又在门口坐下,恨得差点儿将笔杆咬断。
这小祖宗!好不容易这一晚上的盯梢终于要结束了,她也能顺利交差,怎么又回来了!
她提笔蘸墨写下:子时正,望妻石。
身边的女子始终未醒,玄衣女子打了个哈欠,懒得叫醒她轮岗,大睁着一双带血丝的眼睛继续朝下看。
明日汇报时一定要和都督提涨月俸的事!
……
“卯时三刻,洗漱练功。”
记完这笔,玄衣女子终于吹干了信纸折起来,将酣睡到天明的女子揪了起来,自己倒头昏睡过去。
裴玉练完两套掌法,一套剑法,余光里终于出现了一抹身影。
她不疾不徐地将一式打完,才对进门的女子恭敬道:“姑姑。”
陆如琢走近了,裴玉才闻见对方一身宿醉的酒气。
“我差人去给姑姑准备热水。”裴玉忍住了上前扶她进屋的冲动,迈出半步的脚不着痕迹地挪回原地。
“不必,已有人去了。”
陆如琢大步向房间走去。
“姑姑用过早膳了吗?”
“喝了酒。”
“酒多伤身,请姑姑酌量。”
“你在教我做事?”
“我不敢。”
“不敢就闭嘴。”
“……是。”
陆如琢关门前看了一眼站在院中的少女。
她还穿着昨日的衣衫,脸色是一夜未睡的苍白,像一只蜷缩在窝里被暴雨淋湿的幼兽。
陆如琢砰的关上了房门。
第054章
陆如琢拿了换洗衣物,再次视若无睹地路过院子里站着的裴玉,进了净房。
然而热水需要下人运过来,没有那么快,她站在里面,不能沐浴又不能关门,默默地尴尬着。
所幸裴玉离开了院子,缓解了她无言的窘迫。
陆如琢伸脚踢了一下浴桶。
裴玉随运热水的车进来,默不作声地跟着倒热水、试水温、撒花瓣,和下人一块退了出去。
陆如琢把自己泡进水里。
她不是借酒消愁之人,闻着酒气重,其实一多半是熏的。她和金笛银箫投缘,畅谈到深夜,裴玉差人来找的时候,三人正准备作别,金笛银箫告辞后,她让暗卫将准备好的话带给裴玉,自己在客栈开了间上房睡了。
养好精神才有精力继续和裴玉纠缠。再说她年纪不比十八.九岁的裴玉,须得好好保养身体。
陆如琢披上外衫,从净房出来。
墨发湿淋淋的散在背后,浸透了夏衫,黏得难受。
自打出京以后,她的长发就一直是裴玉包揽的,她站在院内,略显生疏地喊了一声:“来人。”
婢女和玄衣女子一块出现在她面前。
陆如琢:“……”
她伸指点了点婢女。
玄衣女子讪讪退后,准备重新上房。
陆如琢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玄奇也留下。”
婢女去拿了毛巾,给她包裹住滴水的长发,轻柔绞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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