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搬了条长凳出来,老农诚惶诚恐地坐下,连声道谢。
“其他人呢?”
“两天前,村子里来了几个装扮诡异的人,话也不说,见人就杀,尤其小孩子。我的孙儿今年才六岁啊。”老农眼泪纵横。
陆如琢等他平静了一会儿,听他继续道:“村子的人仓皇逃命往山上跑,现下都躲在隐蔽的山洞里。山中寒凉,大人不要紧,小孩子却不能长久地受冻,已经有两个孩子生病。草民就一个人下山,悄悄进村看那群恶人走了没有。万一有个万一,草民这条老命,也不值什么钱。”
裴玉站在陆如琢身后,见这位老农忽然扑通跪了下来,涕泪横流。
“官差大人,求你们救救我们榆兴村。”
裴玉得到陆如琢的眼神许可后,将老农扶了起来,温和道:“老人家放心,我们官府中人,绝不会坐视不管。”
老农扶着她的胳膊,颤颤巍巍地起来。
“可曾派人去报官了吗?”陆如琢的声音又响起来。
老农看着她们,眼神迷茫不解。
“那些恶人来的第二天,我们就派了村子里跑得最快的小子去县里报官了。你们……不是衙门来的官差吗?”
裴玉和陆如琢对视了一眼。
此地荒僻杳无人烟,离最近的州县上百里,一个普通人的脚程最快一天几十里,想必去报官的那人还没有到衙门。
见老者面上又起惶惶之色,陆如琢道:“是,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位郎君,说是榆兴村出事了,让我们过来看看。”
老者摆手道:“嗐,哪是什么贵人郎君,就是我们村的黑二。官差大人,黑二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他继续赶去县衙了,多叫些人手来。”
“是是。”
老农看了她们二人一眼,似乎有些疑虑两个姑娘家能否挡住穷凶极恶的匪徒。
裴玉道:“老人家,村里其他的人在哪儿,可否带我们过去看看?”
老农忙道好,领了她们往山上去。
山路崎岖,穿梭在茂密的树林中,老者的步伐慢,抵达山洞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山洞里点了篝火。
三人甫一进去,十几个青壮年拿着农具棍子站在最前面,对准她们,神情高度戒备。
老者连忙朝他们摆手,道:“这是衙门来的官差,快把家伙放下,都放下,不要冲撞了官差大人。”
村子里的人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官差?就这两个丫头片子?”
“何伯伯,你肯定被骗了!说不定她们和那群恶人是一伙的!”
“是啊是啊,老何头快过来,别和歹人站在一起。咱们众人合力,决计不会怕了她们!”
老何头看了看陆裴二人,神情出现明显的动摇,步伐也犹豫往村里人那边迈去。
篝火后有一个老者威严的声音垂垂响起。
“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女官差,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老何头听到这声音,终于下定了决心,走进了人群里。
两相对峙,场面陷入僵局。
那群山民持棍围了上来,将二人包在中央。
陆如琢冷眼旁观。
裴玉抱剑冷笑:“女皇登基都二十年了,没人通知你们吗?”
第022章
古语云“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榆兴村地处深山,与世隔绝,不知世事风云变幻。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将脸转向篝火堆后。
山洞的土石地面传来拐杖的顿地声,原本包围着二人的村民们纷纷后退,让开一条道。
一位须发尽白的老叟拄着木拐走出来,漫长岁月从他的脸上流过,留下深深的皱纹,在民间代表智慧。
“老朽有礼了。”智叟拄拐弯身。
裴玉抱着剑回了一礼。
“天下可还是楚家子孙的天下?”
“不错。”裴玉哼道,“只是当今圣上是位英明的女君。”
她刻意加重了“英明”二字,智叟却仿佛置若罔闻。
拐杖咚的跌落,智叟神色大恸,双手颤抖向天,悲声道:“牝鸡司晨,女子为帝,此乃亡国之兆啊!”
裴玉听得心头火起,恨不得直接给他一剑鞘,敲晕了事。
一旁的陆如琢却点了点头,认真道:“正是。所以我们来杀你。”
裴玉:“?”
智叟:“?”
众山民:“?”
一位山民捡起地上的拐杖递给智叟,智叟拄着拐杖,抖着手指着陆如琢,“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方才疑她们与恶人是一伙的村民当即气愤大声道:“你们果然骗了何伯伯!”
老何头在人群中,面对众人责备的眼神,干瘦的脸看起来更加枯萎,也更加苦了。
“何伯伯,你害死我们了!”
“老何头,你这是引虎进羊群啊,唉。”
“老何头……”
老何头深深地低下了头,两滴浊泪渗进脚边的泥土。
“都住口。”智叟拄着拐杖顿了两下,打断了村民们的指责,临危不惧地站定在众人面前,道:“她们只有两个人,可我们有几十人,为了大家的妻子儿女,大伙与她们拼了!”
“对!拼了!拼了!”村民们纷纷挥起棍棒农具响应。咸驻复
气势凛然,豪情顿生。
当。
为首叫声最大的人手里的棍子应声而断,掉在地上。
喊声戛然而止。
他距离脖颈一寸的地方,寒意丛生,冰冷的剑锋架在上面。
裴玉似笑非笑道:“不是要拼吗?看是你们的棍子快还是我的剑快?”
随着她话音刚落,众人眼前只见白光大盛,仿佛一轮满月从山洞升起。他们惊异于突如其来的神迹,几乎生出顶礼膜拜的心思。却在回过神后发现,手中握着的“兵器”都只剩下了半截。
“……”
叮叮当当地全部滚落在地。
陆如琢负手而立在原地,袖袍无风翻涌。
裴玉心中深深一动,看向陆如琢,眼底缱绻情意翻涌。
她启唇:“师父……”
陆如琢朝她微微一笑。
裴玉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与陆如琢心意相通的感觉。
不是姑姑,也不是师父,而是与一个女人。
那感觉让她陶醉,握剑的手都松了松,好在对方只是个不懂武功的山民,她定了定神,便重新拿稳了剑。
……
一刻钟后。
所有山洞里的村民,包括智叟,都被赶到了他们原先聚集的角落,瑟瑟发抖地看着两位女恶人。
老何头方才想寻短见,被裴玉拦了下来,现在一个人呆在角落,抱着膝盖不说话。
村民们都认为是他引来了杀身之祸。
夜色已深,山洞里不仅有青壮年,还有老弱妇孺,下山不方便。不如等天亮了再行动。
春台在空中出鞘,剑光一闪,割断了本就只剩一半的短棍。
一位村民的手离那根棍子只有一尺不到的距离,他扑通跪了下来。
“大王饶命!”
裴玉冷冷地:“老实点。”
山洞阴冷,陆如琢寒着脸来回巡视,表现得像个十足的山匪,恶声恶气道:“篝火都给我烧旺点!没吃饭吗?冻着我们我就先杀一个!”
山民们抖得更厉害了,把原先用来防身的树枝都拿来烧了。
山洞明显暖了起来,几个年迈的老人家伸了伸筋骨。
裴玉:“……”
姑姑不愧是姑姑。
人群里传来一声惊叫。
一位妇女紧紧抱着自己怀中高热的孩子,尖叫道:“你们要干什么?别动我的孩子——”
陆如琢朝裴玉递了一个眼神。
裴玉干脆地一记剑鞘将妇人敲晕。
周围的人神色变幻,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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