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有疾(221)
“二哥你去不去?你不去我现在就将寿安郡主介绍给陈化!”
“你敢!”
“你再不上门你看我敢不敢?”
燕宁盛一咬牙,神情悲壮地走了。
果不其然,他挨了顿毒打。
邓国公以棍代枪,将他抽得几乎体无完肤,只有那张脸还能见人,连点皮也没破。
事后邓国公点评,说燕家老二武艺不错,脾气好,耐揍。
燕宁盛心里特别苦。不是打不过,不是不能还手,可是不能打,不能还手。寿安郡主亲爹济南王前些年自尽了,嗣父曹康王死得更早,如今就剩下邓国公这么一个兄长,都说长兄如父,岳父打你你还敢还手?况且他要是敢还手,作为姑姑的长公主说不定还要拍他一巴掌,得不偿失。
——等一下?姑姑?
燕宁盛忽地想起,寿安郡主和长公主是差了辈分的,虽然和天家论辈分着实不应该,毕竟姑侄侍奉一夫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但如今……这么说来,他应该叫自己的大哥为姑丈?
他眉头一皱,忽地计上心来。
等到燕宁盛大婚那一日,燕家大宴宾客,燕赵歌以新娘娘家宾客的身份到场观礼。
燕宁盛牵着蒙着红盖红的寿安郡主,小心翼翼地走到燕赵歌身边,道:“这位是姑丈。”
寿安郡主看不到外头,乖乖巧巧地叫了一声姑丈。
刹那间,正堂里鸦雀无声。
燕赵歌怒极反笑,道:“好孩子。”
之后隔了三天便是回门那一日,燕宁盛带着寿安郡主回了邓国公府,没见到邓国公,却看见了面容和善的燕赵歌,顿时大惊失色。
燕宁盛转头就要跑,然后撞上了关了后门回来的邓国公,也是一脸和善。
——我命休矣。
燕宁盛又被打了一顿,这次一个月没下来床。
消息传到宫里,刚满六岁的小皇帝懵懵懂懂地扯着长公主的袖子,问道:“姑姑,姑丈为什么要打寿安姐姐的夫婿?”
长公主心里一阵好笑,弯下腰点了点小皇帝的鼻尖,柔声道:“因为他不该那么叫,你叫燕侯姑丈是因为我是你姑姑,但你寿安姐姐的夫婿是燕侯的弟弟,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夫随夫,怎么能叫姑丈呢,该是你寿安姐姐叫大哥才对。”
“但,但不是说是姑丈嫁给姑姑吗?姑丈是入赘的。”小皇帝眨着眼睛,不解地问道。
长公主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想了想,感觉无法解释,只能小声道:“其实是你寿安姐姐的夫婿惹到了燕侯,所以她才要打人家一顿,只是找个由头罢了,你千万不要惹到你姑丈。”
小皇帝张着嘴,几乎听呆了,半晌才连连点头,小小声道:“姑丈好可怕。”
长公主忍住笑,认真地对着小皇帝道:“既然知道,那你千万要听话,尤其是上课的时候,不可以愣神。”你过几日就要开始启蒙了,要乖乖的。
小皇帝小鸡啄米般点头。
于是等到正式启蒙那一日,燕赵歌以太师身份在宫中的尚书房授课,除了小皇帝之外还有一些勋贵重臣家选来的伴读,这些孩子年岁都在六七岁左右。小皇帝在里头端端正正地坐着,毫不起眼。
在这些孩子□□岁之前,燕赵歌都不觉得能好好地授课,小孩子爱玩是天性,前世环境那么紧张的时候,小皇帝都会偷跑出去看花,再被长公主揪回来训斥一顿。
那边有几个偷着交头接耳的,这边有个在纸上不知在画些什么的,还有坐着神游天外甚至睡着的。
燕赵歌禁不住摇了摇头,又看向坐在最后的小皇帝。发现这孩子正认认真真地对着纸上写大字。
她走过去,只看了几眼,小皇帝就抑制不住地抖了一下,稍稍侧了侧身子。
燕赵歌假装什么也没发现地走到一边去看别人写的东西了。
等下了课,她百思不得其解地去寻长公主,问道:“庭哥儿怎地那么怕我?”
长公主笑而不语。
小皇帝趁着燕赵歌不在时候悄悄来寻长公主,委委屈屈地道:“姑丈好凶,刘金都被姑丈训得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提到的刘金写河东那段的时候有提到过,他爹叫刘破奴,官职羽林中郎,刘金的名字是燕赵歌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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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元初(十)
宫里的三个天家子弟是打着架长大的, 小皇帝司曜占了早出生那么几个月的优势, 还只能在地上爬的时候经常将茂国公司鉴廉按在地上打,虽然下手都不重,只是把人按在地上打屁股而已, 却能把司鉴廉打得哇哇大哭,蔡国公司鉴庠往往在一旁缩头缩脑地看着。
但等着几个孩子长大, 局势就变了模样。
司鉴廉奋起直追,可以和司曜分庭抗礼了, 打得不相上下, 而过去的中间派司鉴庠却变得阴沉了起来,总是下黑手, 在大哥和三弟两方势力之间游走。
尽管年纪尚小,但他们能敏锐地感觉到彼此之间身份的不同,从自己的名字,到身边人的态度,吃穿用度, 甚至于学识练武上。
司曜和他们不同。
这让司鉴庠和司鉴廉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潜意识里就亲近了不少,隐隐约约地合起伙来欺负司曜。
司曜不太高兴。
六岁的孩子不懂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他还没有接触过政务,他只是和他的弟弟们,他的朋友们一起读书习武。
他一边意识到他们是亲兄弟, 彼此应当亲密无间,他稍微年长了一点点,应该让着些弟弟, 一边又为那隐隐约约的隔阂而苦恼,被两个弟弟联手排斥的感觉并不好受。
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排斥我?
我是哥哥,我应该让着弟弟,可弟弟为什么不肯敬重我?老师不是教导说要兄友弟恭吗?
你们的恭在哪里?
我真的是你们的哥哥吗?
你们……
应该天真无邪的孩子脸上浮现出了阴郁的神色。
燕赵歌作为他的启蒙老师,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自然将那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
他挑了一个时间,给长公主打了个招呼,就将司曜领了出来,给他换了一身平头百姓家孩子穿的衣服。司曜不明所以地被牵着走了,他跟着他从前最怕的姑丈走出了皇宫,跑到了街上,他换了一身以前从未穿过的棉布的衣服,很柔软,但是没有丝绸那么顺滑,脚底下踩着的也不是千缎底的靴子,只是最普通最普通的鞋子。
踩在脚底下触感和以前全然不同,但是很踏实。
司曜跟着燕赵歌走在长安的街头,听着远处传来的叫卖声,身边路过了形形色色的人,男女老少一应俱全,空气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味道,丁香花的香囊气息,熏虫子的药草味,吃食的甜味——他驻足在一个小摊前面,稍微用力地握住了燕赵歌的大拇指。
“怎么?要吃糖葫芦?”燕赵歌问道。
司曜轻轻动了动下巴。
“老伯,要一根糖葫芦。”燕赵歌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放到老伯面前。
“小哥带着孩子出来吗?”
燕赵歌看了一眼紧紧抿着嘴唇的司曜,笑着点了点头,道:“是。”
司曜握着燕赵歌的手又紧了几分。
“慢慢吃。”那老伯笑呵呵地递过来一根,还特意用草纸包住了下头的木柄,这样就算糖化了也不会弄脏手。
“谢谢您。”司曜微微躬着身体,小小声地道。
“好孩子。”那老伯夸赞道。
司曜一只手被牵着,另一只手攥着糖葫芦,目光在糖葫芦上飘来飘去。
“怎么不吃?”
“母后说走路的时候不能吃东西,那样很没有规矩。”
燕赵歌笑了一声,道:“你觉得是你母后大,还是你姑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