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情况就是他可能知道自己快死了。”李瓒敲桌:“老钟,你说说尸检结果。”
钟学儒喝口茶润润喉,然后抬手腕推眼镜:“刘超本身死亡原因没什么可说,他就是摔死的。不过他患了胃癌晚期,我想这就是他不畏惧死亡的原因。还有――”
“刘超的血检结果呈阳性,表明他在死前吸食过量毒品。痕检在现场找到针筒和少量留存的毒品,经过化检分析出毒品成分。”钟学儒陆续点开图片和毒品成分名词:“主要成分是二氢脱氧吗啡,镇痛效果比吗啡高810倍。它极其容易上瘾。”
陈婕:“是海洛因?”
季成岭:“我记得海洛因的主要成分是二乙酰吗啡。”
李瓒:“它是海洛因的替代品,活性度相似。12年之前曾在全球流行,因为制造简易、提取方便而且非常廉价。市面价格比海洛因低一百倍,很多买不起海洛因的瘾君子就会选择它。”
“12年之前的?”陈婕问:“既然性价比那么高为什么现在市面常见毒品没有这种?这种毒品叫什么?”
李瓒:“廉价、活性度高但是更加容易上瘾,注射后的持物时间却很短。海洛因可持续79个小时,这种毒品只能持续一个半小时。与之而来的是更加渴望以及必须不间断注射大量这种毒品来抑制毒瘾,伴随着堪称恐怖的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
“看。”李瓒手里的遥控笔遥遥指着多媒体光屏。
钟学儒配合默契的放上照片,唰唰八九张彩色图片触目惊心的摆在上面。
底下看了眼的陈婕等人纷纷鬼叫:“卧槽!这是人?”、“皮肉全烂了?!”、“我看见骨头和脂肪……艹!”、“确定不是核辐射或被病毒感染?”
……是真的毛骨悚然。
图片里的人无一不是血肉模糊,他们不是瘦骨嶙峋或苍老萎靡,而是皮肉腐烂可见白骨。胳膊、手指头、大腿,要么烂得能见到鲜红色的肌肉组织,要么就是白骨森森。
而此时,他们都还活着,承受着躯体快速腐烂的同时还深受毒瘾发作的痛苦。
“因为大量吸食的原因,躯体快速腐烂,吸食者基本在两三年内死亡。”李瓒手指灵活的玩着遥控笔,若有所思说道:“持续吸食者的皮肤会越来越像鳄鱼皮,所以这种毒品被命名为――”
“鳄鱼!”
*
春不老社区。
李瓒公寓。
江蘅换备用手机发了一条短信:查粤江大学坠楼亡者所有资料和粤江市涉毒网络。
发送结束,他删掉短信。
坐在地毯而背靠沙发,脑子里回想监控视频和坠楼的女孩,不时穿插另外一个晦暗的视频。
冷灰色的视频里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孩在地上爬,她捡起丢在水泥地的细管针筒颤抖着插进血管,液体缓缓推进、注入那具单薄的躯体,在兴奋和快感里如同野兽般嚎哭。
坠楼女孩的尖叫和毒瘾发作时痛苦嚎叫着想死的女孩,两个画面在脑海里来回闪烁,像过去的黑白电视因信号差而不时跳频闪烁。
画面在晃动,有时上下颠倒。
忽而是落地时陡然迸射的血肉,忽而又是淌成血河的地面,最后猛然定格在磨尖的筷子插进喉管的一幕。
“――”
江蘅按着刺痛的太阳穴,爬上沙发翻身打算睡觉。转个身发现自己枕着李瓒的外套,他抽出来披到沙发背,抬头就见到对面玻璃柜里的照片。
昨天还没有照片。
李瓒今早放进去的?
江蘅饶有兴致的端详照片。
照片里是更年轻些的李瓒,他穿着浅蓝色的警服衬衫和藏青色长裤,帽子没带而是有些不正经的拎在两根手指间。瘦高的身形和大长腿让修身的警服完美衬出来。
他懒懒散散靠着一不规则的大石头,剔个寸头,五官立体,似乎听到熟人喊他所以侧脸看过来才发现入了镜头。
他不喜欢拍照,眉头微蹙、目光不耐但没躲开。
这是刚毕业时的李瓒,肆意飞扬、自信骄傲得完全不屑于掩藏锋芒。
江蘅把照片里的李瓒拍下来保存在自己的手机里,经过二度拍摄,照片里的人还是很好看。
侧身时瞥见阳台挂着一老头汗衫正随风飘扬,江蘅再低头看照片里的李瓒,忽然有些不能接受:“变化怎么能那么大?以前水嫩青葱一玉雕大白菜……”
现在成天老头式生活,不是躺就是瘫,还每天早晨去公园和老头老太抢摊位。
难道岁月真如此残酷?
*
北田区分局。
廖怀义接到底下派出所警察同志的电话:“有消息!罗岗山焦尸一案的死者家属来报案!!”
“确定是死者家属?”廖怀义‘噌’一声站起,椅子因冲力向后滑,吸引了旁边其他刑警同志的注意。“给她辨认过死者的颅面复原图没有?她认了!好,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廖怀义同其他人说:“死者家属出现了。”
正对此案一筹莫展的刑警们闻言纷纷觉得头顶乌云散了不少,当下过来说道:“那么死者的身份就能确定,案件终于有所进展。”
廖怀义问:“1月15日那晚凌晨经过罗岗山高速那辆宾利有没有线索?”
一名刑警同志正好进来,听到问话便回答:“没有。刚传来消息确定那辆宾利是辆套牌车,车牌号原主已经被排除嫌疑。”
廖怀义一愣:“我没记错的话,那辆车是限量版豪车。价格好几百万,怎么还用套牌?”
车辆使用套牌有两个原因,一是避税二是犯罪。
一辆价值几百万的限量版豪车都能大手笔买下来不至于避那么点税,除非本身就是犯罪。而套牌豪车犯罪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走私。
那是辆境外走私回来的豪车。
廖怀义:“继续查。前段时间海港走私重案不是闹得挺大的吗?跟他们明湾区接洽一下,问有没有汽车走私。还有香港到粤江市的走私也得问问,这些现在就去办。”
广省走私经过最多的两处关卡,越南到广西以及香港海关,粤江市则作为一个中转站接收走私货物再经销到全国各地。
廖怀义对一个擅长处理死者家属情绪的女警说:“你跟我一起去见死者家属。”
女警:“行。”
分局刑警接到街道派出所电话就立即赶过去,两辆警车前后无声的进入荣京社区停车场。一队刑警、法医和痕检人员迅速上楼展开调查,死者住所已被黄色警戒带围起来。
上面的楼梯堵着围观住民,警察已经分别询问过他们并留下笔录。
屋里,痕检拍照取证各做各的井然有序。客厅鱼缸旁站着一对神色木然的母子,他们缩在偌大房屋里的角落,低垂着脑袋不言语。
没有大吵大闹阻碍刑警办案,也没有哭天抢地不相信亲人死亡,但也不是冷漠无动于衷。
他们的表情有点麻木茫然,像是被风吹到空中的树叶飘飘忽忽落不到实处。
廖怀义走过去问:“您好,我是北田区分局刑侦大队队长廖怀义。”
女人抬头看,头发花白、额头堆砌起层层褶皱,眼睛小但黑亮,在审视廖怀义的时候意外的有一丝锐利。
不过只看几秒,她很快低垂眼皮不敢直视警察,慌张的抠着指甲缝说:“我叫蔡秀英,是、是关银的妈。”
廖怀义得仔细听才能听懂蔡秀英根本不标准的普通话,他问:“关银是您女儿?您别紧张,我们问您一些问题。您配合着回答就行。”
蔡秀英连连点头,顿了半晌又低声问:“警察同志啊,那个……能抓到凶手吗?”
闻言,廖怀义皱眉:“还得等血样采集检测,确认您女儿和死者的身份。但无论结果怎么样,我们都保证一定会缉拿真凶!不破案,不结案。”
蔡秀英讷讷应了声,愣怔发呆,反应奇怪得完全不像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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