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瓒拉来两把椅子坐下,另一把给老林。
这架势让庾红樱明白他的意思。
“青山红馆涉及人员远比呈现在你们眼前的档案复杂,人数多、人脉广,政商文体皆有,凭程万科一个没背景的走私佬能开得起来?他要真有那通天的本事,为什么最后还会被枪毙?”
“因为红馆真正的主人不是程万科,那人坐镇远方,遥控程万科为他收集粤江市政商文体各界业内消息,至于收集来做什么,我不太清楚,无非财权二字。”
“有谁见过红馆主人?”
“连程万科都没亲眼见过本人长相,他每次来都选择夜晚,戴面具遮住脸。我曾远远见过,只知身材颀长健硕,身手矫健——”
“你怎么看出他身手矫健?”李瓒打断庾红樱的话。
庾红樱:“我唯一见过他那次,场内有人暴起……保镖离得远,他当场踢断那个冲撞他的人的脖子。”
说起这段时,庾红樱语焉不详。
“当时场内在干什么?暴起的人是什么身份?你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庾红樱尴尬过后反倒显得坦荡:“听过海天盛宴吗?差不多的会场,只有排名前一百的佳丽才有资格在场,客人都经过精心挑选才派发邀请函,明摆着来享乐的,你说引发骚乱的人能是什么身份?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红馆受害者,以及,她是享乐的客人。
“赵永嘉当时没在场?”
“在。”
夫妻俩各玩各,尺度大点说不定玩过同一个,谁都别比烂。
庾红樱撩起颊边的发丝,尽量语气平静地说:“这种事很平常……我当时也不知道红馆里的男女都是被迫害,到我们这阶层,能见到各色各样的男女,也能听到形形色色的下海理由,同情心泛滥也顾不来,还不如你情我愿、银货两讫,干干净净,我行事一向如此,以为红馆也是,当时政商勾结的新闻出来,我真的也很惊讶。”
李瓒在口袋里摸到一把镀银打火机,看款式就知道价格不便宜,估计从江蘅那儿摸来,忘记放回去了。
他将打火机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玩,漫不经心地听庾红樱的辩解,听到她说她不了解红馆真实情况便明显地嗤笑。
庾红樱面色不改:“总而言之,红馆案跟我无关,最出格就是包养鸭子,这算是道德问题,没有违法。至于青山工程全权交由我的丈夫赵永嘉负责,我没有插手,当时忙得抽不开身,他是否知情、是否参与红馆……我相信粤江警方公平公正的调查结果。”
结果就是赵永嘉无罪。
“照你话里的意思,没人知道红馆主人的真实身份和面貌?”
“倒也不是。”庾红樱迟疑片刻,蹙眉说道:“红馆馆花独属于那人的小情人,应该见过,但是除了程万科和红馆主人,没人能接近馆花。红馆出事那段时间,馆花突然下落不明,我猜她被红馆主人带走。”
“馆花叫什么?”
“她是红馆第一批孩子,程万科亲自收养,幕后老板亲自调教,漂亮清纯,气质如清风般虚幻,像一尊精致的玻璃美人,却幼稚地喜欢凯蒂猫。”
李瓒心里一动。
“我记得幕后老板喊她小猫,而她对外登记的名字都叫凯蒂,随程万科姓,全名程凯蒂。”
李瓒闭眼。
青山工程废弃大楼里,尸块藏在凯蒂公仔里的死者,也是当年揭发红馆罪恶的女孩。
“你们都怎么称呼幕后老板?”
“随程万科喊老板,无名无姓。”
“程万科被判决,红馆案草草落幕,平静了一段时间,有些被救的受害者开始被清算。”
李瓒抬眼,一字一句:“受害者指什么人?”
“你猜得到。”
老林倒吸口凉气:“红馆幸存下来的受害者?案件已经封存,为什么还灭口?他们能知道什么!”
“他想从他们嘴里挖出一些秘密,灭口是为了泄愤。红馆被毁,似乎出于一个漂亮孩子的背叛。老板最恨背叛者……这也是我不久前才知道的信息。”
李瓒敲了敲打火机:“可你还是没告诉我,他们敲的是哪只虎?”
庾红樱面色阴沉:“如果我知道就不会躺在这里,两位警官,这是你们的职责,我已经尽到公民的责任,希望你们也能尽快破案,抓获真凶。”
她说她之所以猜测真凶敲山震虎是因为杀手大张旗鼓只为了警告,反观向昌荣和林成涛被毫不留情地处决,说不定是那两家吞了好处,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也许是不甘心,还想将青山工程攥在手里……
“如果‘老板’的目的是青山工程,他就该杀了你。”
“人死太多会给警方造成压力,加快侦查力度,不利他们隐藏行踪,但我遇袭,其他各家也害怕被寻仇,说不定我们都会放弃招标。而现在青山工程引来足够多的外界关注,其价反飙升,毕竟是为了夺标而频繁爆发凶杀案,足见价值。”
“言下之意,敲的是‘竞标者’这只虎?”
庾红樱淡笑不语。
她并不知最终‘竞标者’会是谁,可了解各家竞标资料的政府最清楚,他们的估算或许八九不离十,或许早已内定。
不管如何,只要警方和外界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虚实不明的‘竞标者’身上,她夺标的几率就加大。
至于真正被敲的那只‘虎’究竟是谁,又与她何干?
李瓒收起打火机,将椅子踢回原位说:“我问完,先走了。”
也不道别就走,挺没礼貌的,但是符合外界描述出来的轻狂形象,是被宠坏的警界新星,只是不像小报写的尸位素餐。
庾红樱理解,才能总会滋生傲慢。
老林不好意思地道别,赶紧追上李瓒,一同等电梯时,回头看了眼保镖,防贼似地盯着他们,直到他俩进电梯才推门找庾红樱报告了。
“你说这庾红樱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五五开。”
“真话这么多?”
“庾总演技挺好,都骗不过您?”
“庾老先生心有沟壑,为人豪爽,就是有点重男轻女的臭毛病,庾红樱还能在他公司里担任总经理的职位,能力可谓一绝。而且相对来说,庾红樱的能力、脾气都比赵永嘉强势,性格说一不二,当年青山工程一案,她是没全权参与,但细枝末节肯定清楚。”
“林哥老练。”
“叫叔。”
“您看着像我哥,叫你叔怪别扭。”
老林绷着脸,忍不住抖手指,头一次和李瓒合作已经对他本人生出亲近之心,觉得不论四五年前还是最近有关李瓒的传闻都太夸张。
怎么能说他轻狂傲慢呢?
感觉为人挺实诚。
“你说说庾红樱哪句话真、哪句话假?”老林摆出开宗传道的架势,有意教点什么。
“红馆什么烂样,她最清楚,很可能是主要的压迫者,不过她聪明,坏事全让赵永嘉在前面担,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撇清关系。否则这次警告就不是对她,而是对还在港岛的赵永嘉。”
“有道理。”
“向昌荣、林成涛、赵永嘉和郑浩思或多或少、或早或迟,都参与进红馆这个吃人魔窟,如果不是五年前被捣毁,也许他们今时今日就是红馆股东之一。”
“照你这推测,向昌荣、林成涛被害,还是跟红馆有关,但庾红樱为什么被放过?”
“她被袭击、被警告,目的是敲山震虎这点,我认为她没撒谎。”
“理由?”
“庾红樱对青山工程势在必得,如你刚才所说,她父亲重男轻女,未必会看在她出色的才能而将公司大权交给她,她得另起炉灶,青山工程就是绝佳的跳板。”
“假设真凶的目标是青山工程,庾红樱不会仅挨两颗枪子,还能活下来胡说八道。我猜袭击她和残忍杀害向昌荣、林成涛分别是两拨人,尸检报告不会出错,向昌荣全家是被虐杀,凶手分明和他们有仇,也已抓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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