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岚笑道,「有我在,你做什么都行。你要是想看天灯,我现在就烧一个给你玩玩。」
下面跪着的人听见,都是一阵哆嗦,其中一个,咚一声往后一倒,竟是活活吓晕了。
宣怀风说,「他们可恶归可恶,但点天灯,烧人什么的,就有些过了。倒不如看你继续这样的处置。」
往地下看看,伸手一指,,「我点这个罢。」
那人见宣怀风指头对准了自己,吓得完全慌了神,张口就叫,「我有女儿!我还有老婆!我还有一个妹子!我我我……我不是光棍杆子!」
白雪岚乐了,笑道,「你倒挺齐全。好,算你可以过关。」
叫了两个兵来,吩咐他们,「你们跟着这一位,到他家里去,把他女儿带过来,拿他女儿给姜老二冲喜。」
那人傻了眼,叫着,「不行!不行!」
白雪岚问,「为什么不行?瞧你这么一身寒酸,家里生计必定艰难,你女儿能当姜家少奶奶,以后有吃有穿,守着偌大家业,哪里不好了?」
宣怀风听着这句,心忖,怎么有点耳熟?
往那人脸上仔细瞧了两眼,大概生出一点印象。
那人当日在酒席上冲着自己,依稀是嚷嚷了一句寡妇生计艰难的话,又似乎有说,冷宁芳「嫁给小叔子,有吃有穿,守着偌大家业,哪里不好了?」
难为白雪岚,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好一个秋后账,算得一丝不乱。
那人只是拨浪鼓一般的摇头说,「不好的!不好的!」
白雪岚对两个大兵下令,「快带他回家里,务必把他女儿带来,好好一桩喜事,不要耽搁了。你们身上可都是带着枪的,谁要是敢坏姜家的好事,给我一律枪毙。」
那人被两个大兵从人群里拉出来,仿佛是要上刑场一样,拼命挣扎摇头,几乎哭出来的说,「这怎么行?这怎么行?我女儿虽是穷家子,但也不能愿意的。白十三少,白大老爷!你发发善心!我女儿好好的一个人,给一个快死的痴呆冲喜,这不是作孽吗?」
冷宁芳跌跌撞撞地走过来,脸上厚厚的脂粉,已让泪水冲洗了一大半,剩着一点模糊颜色,沾在肌肤上,竟透出一股往日不曾见的彪悍气势来,咬着牙说,「你女儿是人,我就不是人吗?你们一起使劲,逼迫着我给那人冲喜,难道我就不是人吗?」
一边说着,一边左右去看,像要寻什么东西。
旁边那些大兵,大约也明白军长今天的玩玩,是个什么玩法了,主动的就给冷宁芳递上一根棍子来,然后照样地把那人按在地上。
冷宁芳举起棍子,愤怒而砰砰的打下去。
如此这般,白雪岚带着宣怀风,玩了足有大半个钟头。
有女儿的,不愿把女儿献出来,顺应那冲喜的风俗,挨打。
没有女儿,但有老婆,而不愿把老婆献出来,享受那做姜家少奶奶,有吃有穿的风光日子,挨打。
若连老婆也没有,就轮到姐妹,再至于老娘。
大火烧着,渐渐有势弱的迹象,满院里乒乒乓乓,一连打了若干个,打得此起彼伏,震天的鬼哭狼嚎。
等点到倒数第二个时,那人竟是个极自私无耻之辈,朝白雪岚磕一个头,强笑着说,「白十三少,我是有女儿的,刚满十六,正该嫁人。只要饶了我,我愿意领着你的兵,到我家里去,今晚就带她过来办喜事。我的话,我女儿是不敢不听的。」
白雪岚不料听见这样的回答,微微一怔,眼眸底下直泛出一种痛恶的冷光,笑道,「你这样做父亲的人,也算少见了,我很应该在你身上留点记号。来人,把他砍下一根手指来,喂这里的狗吃罢。」
那人连声求饶,白雪岚的兵哪里理会,拿出匕首,强按着就切下一根血淋淋的指头来。
那人惊天动地地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士兵拿了一桶冰水来,朝他脸上一泼,又泼醒过来。
白雪岚对他说,「今晚没要你一只手,只要你一根指头,你是走了大运。一则,我身边这一位是很心软的,不喜欢见太多血,所以你见我,今晚就硬是没杀一个人。二则,我是可怜你那投错胎的女儿。你回家后,要是再把你家里孩子不当个玩意,让我知道了,我把你手手脚脚都砍了,让你做个人彘。滚吧!」
这时候,还没处置的,就只有一个跪着的吴妈了,见白雪岚把目光转过来瞄着她,骇得面无血色。
白雪岚正要说话,忽见张大胜从门那边走过来。
白雪岚便问他,「张大胜,你打的那些野味,都烤好了?」
张大胜手里拿着几块碎木片,恼火地说,「总长,你让我把姜家祠堂里面那些木牌牌,都劈了做柴火,给宣副官烤野味。可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将几块碎木片,往白雪岚面前一递。
原来是当日,姜家老太太坚持要给白雪岚,宣怀风做的长生牌位,还特意点过炮仗,当着众人的面,迎进了祠堂里。
现在已是被砸成了几段。
张大胜说,「我在祠堂角落里见着的,上面还淋了狗血,撒了鸡粪。这是个诅咒人的歹毒意思!」
白雪岚自己,是不在乎诅咒的。
但被诅咒的人里,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宣怀风,那就叫他极不痛快了。
白雪岚的目光,冒着冷冷的杀气,直射到那把持家业的老妇人身上。
姜老太太一直被看守着,被迫坐在椅子上,眼泪涟涟地看着亲朋戚友被打得个动弹不得。此时见张大胜翻出了砸碎的长生牌位,忙开口说,「观音菩萨在上!我绝没有这样的歹心!吴妈,你背着我,究竟做了什么事?」
吴妈原吓得半瘫在地上,听了她的话,似乎被惊讶刺激着,身体剧烈的颤动起来,抬头对她说,「老太太,你这是问我?我几十年里,做过什么事,是背着你的?」
姜老太太说,「没有背着我,这牌位是怎么回事?又淋狗血,又撒鸡粪,这不是好端端的,给我们姜家惹出一个不共戴天的大仇吗?你很不应该!」
吴妈说,「老太太,你这话,是怎么个意思?」
姜老太太心里急,连连对吴妈使眼色,嘴里只说,「你是跟了我几十年的人,你就认了罢。你大少爷已经去了,如今就剩个可怜的二少爷,还躺在屋子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喘气。你把白十三少得罪得狠了,别连累了二少爷。那可怜孩子,现在是禁不住一点风吹草动的呀。你这老货,你就老老实实认了罢。」
但她这些眼色,使得太晚了些,前面的一些话,已经把吴妈给激怒了。
吴妈直着脖子说,「认什么?你要我认什么?原本我在姜家这些年,忠心耿耿,就算要我为姜家去死,我也不眨一下眼。但是,老太太,你不该开口就说我背着你。当着这么多人,我还要点脸面。我认了这背着主人家,偷着砸了供奉在祠堂的牌位,还在上面使咒的罪名,以后别人怎么看我?你说我背着你,把我辛苦一辈子积攒那点名声,都给抹杀了。」
姜老太太为她这样不理智,几乎气坏了,颤着说,「你疯了吗?这什么时候,你只顾着你自己的名声?一个老妈子,要名声干什么?」
吴妈声音更尖了,叫着说,「我是个低三下四的老妈子,也就只能积攒个好名声,得一点别人的敬重。我哪里和你比,你年轻时是小姐;嫁了人,就是太太;老了,就能做老太太。你有地,有房子,有银元,我呢?我一辈子伺候人,除了一点名声,我还有什么?」
姜老太太指着她说,「听听这没良心的嫉恨的话!我总算知道了,你假装着许多年,作出一个忠心的模样,原来是这样恨我呀!那也就难怪,你会背着我砸这牌位,要我们姜家往死里得罪白十三少,你真狠毒!但白家的人不是傻子,他们不会上你这恶当!」
白雪岚冷笑道,「都闭嘴。两个老东西,在我面前唱这种低劣的双簧,真把我当傻子了。」
张大胜问,「总长,祠堂里那些牌位,还要劈了来烤野味吗?」
白雪岚说,「劈。烤得香点。」
张大胜应了一声,撩起两只袖子,转身就走。
姜老太太急得站起来喊,「不能劈!那是我们姜家的祖宗牌位啊!白十三少,大家毕竟是亲戚,你不能把事情给做绝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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