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抄了外国洋行,那罪过可就大了!
林奇骏说:「孙副官,我知道你也只是执行公务罢了,这些,还有这些,」
他指着满地狼藉,被翻得纸张散落一地的办公室。
「都不能怪你。」接着,话锋一转,遗憾地叹了口气,说:「不过你办你的公务,我也要按规矩做事。这件事我一得到消息,就不得不立即通知了各位股东,这是我的责任。所以,事情以后怎么个了结,我还真不敢想。对了,你还要不要搜库房?要是搜,我叫经理立即开了锁让你搜个痛快。政府办事,我是很配合的。」
头一转,看向那几个刚才兴致勃勃的警察,笑问:「这几位长官,怎么看?」
李警官几乎跳起来了,挤出一脸笑,连连摆手说:「别别别,林少东家,既然手续没有齐全,还搜什么?我们警察办事,一向按规矩来的。再说,这次的事,海关总署领头,我只是过来瞧瞧情况,嘿嘿,没别的意思。」
孙副官死死盯着那份该死的证明,暗中咬牙。
那随他一起来的小队长看出事情不妙,走到他身边,低声问:「孙副官,还搜不搜?」
目光往库房那头一瞟。
孙副官知道他在问要不要孤注一掷,库房里罪证已经藏好了,一翻出来,立即就能泼林奇骏一身脏水,问题是外国人势力太大,政府常常在这上头吃亏,有时候就算抓到确凿证据,还保不住被倒打一耙。
到时候要是反而把总长拖下水……
脑子里正电光火石地转着念头,猛地一阵电话铃响,催魂夺魄一般,震得人浑身一颤。
林奇骏施施然走过去,拿着话筒贴在耳朵边,不知听到什么,身子立即一挺,变得肃穆谦恭,对着话筒低声说了几句话后,转过头来,对孙副官说:「劳驾,请你接一下电话。」
孙副官过去接了,按捺着满腹疑惑,沉声说:「我是海关总署孙自安,请问您哪位……」
还未说完,对面一阵地动山摇的怒吼直喷过来,震耳欲聋。
「他娘的龟孙子!谁叫你去抄大兴洋行的!我非宰了你们这群海关的兔崽子不可!」孙副官皱着眉把话筒拿得离耳朵一点。
他是白雪岚的心腹,常听见顶头上司和他那位堂兄点了炮仗似的吵架,自然知道话筒里那阵怒吼是谁发出的。
心内暗暗叫苦。
又万万不敢挂了总理的电话,只能端着电话恭敬地站着挨骂。
白总理在电话中如狂风骤雨般痛骂,「……大兴洋行的股东安杰尔?查特斯,是英国大使的小舅子!人家已经打电话给我严重抗议了!下个月就要举行六国会谈,你他妈的这时候抄外国人有股份的洋行,是不是想找死?!立即给我撤回来!」
吼完之后,恶狠狠地问:「白雪岚在哪?」
孙副官挨了好大一顿骂,这时候才找到一丝说话的缝隙,连忙小心翼翼地说:「总长今天不舒服,请了假待在公馆里。」
白总理又骂,「屁的不舒服!老子才是真的不舒服!滚!带着你的人统统滚回海关!叫白雪岚哪也不许去!等我料理了这边,再去料理他!」
咔嚓!
挂了电话。
林奇骏垂手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孙副官。
孙副官把电话轻轻放下,吐了一口气,转身对着林奇骏,耸肩说:「总理说,这都是一场误会,兄弟我办事有点唐突了。这里,不敢再打扰,告辞。」
朝林奇骏点点头,使个眼色,手下刷刷地退了出去。
此时大兴洋行外面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海关总署的人走出来,沉着脸上车,按了十来下喇叭,又有士兵伸头出车窗外恶吼,才驱散看热闹的人,开出一条车道,匆匆离开。
孙副官狼狈而归,到达公馆时,白雪岚已经在前院等着他。
不等孙副官开口,白雪岚冷冷说:「总理已经打过电话来了,好一顿骂,听说英国大使也打电话去抗议了。他娘的林奇骏,怎么勾搭上了外国人?进来再说。」
领着孙副官去书房,两人关起门来,密谈了好一阵。
白雪岚听完孙副官说经过,颔首道:「你做得很不错,他这一手翻得厉害,就算我在那,也只能撤。他现在背后有洋人,栽赃是不管用的,有罪证政府也不敢抖出来。要再想狠一点的法子才行。」
忽然眸光一厉,沉声问:「两份文件上的日期,你都看清楚了?」
孙副官点头说:「都看清楚了,就是昨天。」
白雪岚问:「两份都是?」
孙副官肯定地说:「两份都是。股份合同,还有入外国驻华总商会,都是同一天。」
白雪岚俊美的五官抽紧,脸色冷然,好像坚冰一样。
孙副官知道他想到什么,踌躇了一会,低声说:「总长,准备的事都是我亲自办的,绝没有泄露的可能。」
白雪岚说:「我知道,不是你。」
沉默一会,站起来,推开书房的门往外走。
他朝着睡房的方向,开始缓缓走着,步伐却越来越沉重,为了摆脱那脚镣锁住般的沉重,他的脚步变快起来。
像急雨,像踏着愤怒的鼓点。
带着一股心底涌上来的怒气,快步冲到睡房门前,伸手把虚掩的门猛然一推,木轴发出断裂似的尖叫。
宣怀风正被勒令躺在床上「养病」,闻声下意识地坐起来,看清楚进来的是白雪岚,松了一口气,问:「谁的电话?接了这么好一会。」
白雪岚来的时候步子很重,这时候,却又异常地轻了,一步一步,像踩在云上,虚虚浮浮。
彷佛靠近他人生中最渴望的美梦。
只是彼此间距离总是漂浮不定,忽远忽近,有时候以为很远,但一下子就拉近了,近到贴着心。你正以为贴着心,彼此如水晶一样清澈透明,一览无遗了,又猛然察觉,并非什么都是透明的。
总有雾。
总有看不见的墙。
想靠近的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
好不容易,他走到床前,如往常那样在床边坐下,抬手抚摸宣怀风的额头。
宣怀风说:「都探了多少次热了,和你说一万遍,没有发烧。」
白雪岚笑了笑,问他,「你昨天和林奇骏见了面吗?」
像问天气好坏一样的安然语气,宣怀风却无来由地浑身一冷,打了个寒颤。 第19章
白雪岚的气势,一向是内敛而惊人的。
那是一把开过锋,喝过血的刀,平日藏在嵌了宝石的华丽刀鞘里,不动声色,只有懂的人才知道微不足道的暗光一掠,何等震慑。
宣怀风和他处得熟了,不但懂,而且深知其厉害,被他漫不经心地一问,正好戳到心虚处,便是一震。
白雪岚瞧他神色,知道自己猜对了。
像心上中了一刀,有人蓦地往伤口掺了一把盐,顿时疼得有些木了。
脸上笑容更深,等着宣怀风回答。
果然,宣怀风点头说:「是的。」
白雪岚柔声问:「是什么?」
宣怀风说:「我昨天是和林奇骏见面了。」
按照白雪岚的作风,接下来一定会仔仔细细问他们见面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查贼一般的严审。他就停下来抿着嘴,等着白雪岚拷问。
不料白雪岚一语不发,勾起的唇角缓缓放下,俊脸变得可怕,身子忽地倾过来。
他身形高大,这样忽然挨过来,威胁性十足,又加上宣怀风这两天常和他肢体冲突,知道他力气可怕,擅于毫无预兆的出手,一下子就能把人制住。
此时宣怀风早就神经紧绷,一见他动,也没多想,第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举起胳膊,护着头。
白雪岚猛地一怔,僵在当场。
满腹怒火彷佛被人对着胸膛吹了一口冬之气,火焰都冻成了冰,虽有烈焰熊熊的形状,却从头到脚都寒气四溢。
他本来很气。
气宣怀风暗中和林奇骏见面,还瞒着自己。
气宣怀风对林奇骏余情未了。
气自己满以为那晚已经和宣怀风说通了,气自己以为那晚抱着宣怀风沉沉睡去,就是心心相印,对付大兴洋行的事上再无内患。
气自己费尽心血,宣怀风还是放不下一个姓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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