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通常这种情况下,他会被旁边突然开始叫唤的狗、或者车子喇叭、或者街上的不良少年、或者其他什么的东西吓到,然后左脚拌右脚仰面或俯身摔倒在地上,并露出书包里若干张成绩只有个位数的试卷。
“假设永生是组织的目标。”纲吉低着头,突然说。
贝尔摩德轻轻歪头。
“组织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命令灰原研究出她与柯南服下的药。你也是因为吃下这种药物而变成现在不会变老的样子,也就是说,这种药物因为某种原因,在你的身上发生了与灰原和柯南都不一样的异变。你的状况没有办法被复刻,所以你们还需要灰原继续研究,是这样么?”
“啊啦。”贝尔摩德深深叹出一口气。“我之前的转移话题,全都失败了吗?”
他们的对话关键词已经从纲吉提出的“没办法变老”开始,在“容貌”、“代价”、“自愿”、“《圣经》故事”和“不公平”上依次转过一圈,可是兜兜转转之后,纲吉居然又从头开始提起这件事。
“那我说的对么?”
贝尔摩德摇摇头。“并不完全正确。”
“并不完全正确”其实是一种很含糊的说法,也许表示只有一句话没说对,也许表示只说对了某个词。纲吉没办法从贝尔摩德的回应中获取任何信息,即使她在这句话上没有说谎。
纲吉轻声自语:“果然,我不太擅长这种事,如果是柯南的话,他应该可以比我分析出更多东西吧。”
比起柯南可以像喝水一样自然地分析印证推理对手的每一句话,纲吉更擅长的是其他方面的事。比如现在低着头时,纲吉的脑海里会自动浮现出“现在这里有两个大一点的坑,以及七个小一点的坑。如果只走一步,最多可以填上其中的两个坑,但如果多走一步,就可以填上一半了”……之类的想法。
他终于抬起头。
“总之我是想说,尽管不知道柯南的妈妈为什么对你一直怀有莫名的信任,也不知道柯南为什么在你面前,潜意识里警惕心都会打个折。”纲吉眼神依旧平静,他注视着面前的贝尔摩德。“但他们这么选择,一定有他们的理由吧。”
“如果你愿意……”
“嘘——”贝尔摩德把食指竖在嘴边,打断了纲吉的话。“不要说出来,我不会同意的。”
“我有很多秘密,但是秘密之所以被称为秘密,就是因为无人知晓。毕竟,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不是吗。”
纲吉眼中的波澜不惊隐去了,现在浮现于表面的是深深的茫然与一丝浅淡的惊慌,就像是在学校里打开午餐盒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或者像是回到家后打开门,却发现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不请自来的客人一样。
“这句英语真的符合语法吗?”纲吉看向贝尔摩德的目光居然有些可怜。“虽然我知道在口语里怎么说都没关系,但是我突然想到了我即将到来的英语测验……如果我在作文里用上类似的语法,会被老师扣分吗?”
这句话难道还有洗。脑功效吗?为什么只是听过一遍,就完全没办法忘记了啊!
我那在及格边缘摇摇欲坠的英语成绩,不要继续雪上加霜下去了啊!
贝尔摩德愣了一下,突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她先是在纲吉的古怪表情中笑弯了腰,然后终于直起身,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水痕。
“我不知道,你可以试试。”贝尔摩德对纲吉说。
纲吉面露纠结。
贝尔摩德的手还掩在眼角,于是她顺势掩住了自己的脸,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悄悄看着纲吉。可下一秒,赶在这种眼神引起他的警觉之前,她就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纲吉愣了一下,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要总想着去救所有人,小朋友。”放下手臂的贝尔摩德对纲吉说。
“耶稣的故事只是故事,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背负起所有人的罪孽,如果真的有人这么做了,他会在褪去那身罪孽之前先被厚重的十字架压垮,等待他的只会是死亡——永远不会复活的死亡。”
耶稣在十字架上会先流干血液。银弹在击穿敌人之前会先燃烧自身。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毫不付出就可以斩破黑暗的事情,地狱之所以被称为地狱,绝不仅是因为得不到天使的垂怜。
贝尔摩德有些恍惚地想着。
“……我没有想救所有人。”纲吉抿了抿唇。“我也没有想要背负所有人的罪孽,救世主的命题太宏大了,完全不适合我。”
“是么,那样就好。”
可是贝尔摩德看着沢田纲吉的双眼,心想你的眼神可完全不是这么说的。
“既然你拒绝了合作的建议……”
纲吉顿了顿,接着说道:“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了。”
“这个给你。”
“什么?”纲吉下意识伸出手,他的掌心轻巧地飞上一只小小的白色纸鹤。
“用波洛咖啡厅的方糖包装纸随手叠的,勉强算是祝福吧,我听说日本有这种习惯。”贝尔摩德把纸鹤放在纲吉的掌心里,然后轻轻收回了手。“那块方糖好难吃。”
“……也没有人会直接把整块方糖含进嘴里吧。”纲吉叹了口气。
贝尔摩德离开了,纲吉站在原地沉默地盯着掌心的白色纸鹤。那只纸鹤被叠好后已经经过了不少碾压,翅膀尖和喙部都软塌塌的,作为一件礼物其实非常敷衍。
但是纲吉捧着这只纸鹤,像是手捧千钧。
“……我没想过要背负所有人的罪孽。”纲吉独自站在荒凉的坂道上,看着身边的蓝色河面,轻声自言自语。“真的没有。”
可回答他的只有平静的河面,连一丝水花的飞溅都没有,周围安静无声。
纲吉把那只软塌塌的纸鹤收好,回身朝来时的方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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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算在正文剧情里的小剧场:
贝尔摩德在波洛咖啡厅里,向榎本梓要了两块方糖。另一张包装纸也被她叠成了纸鹤,没有吹成立体,以半成品的方式送给了毛利兰。
“欸?为什么……”小兰有些诧异。
“算是我之前对你父母关系妄言的赔礼吧。”熊本千鹤笑了笑。“你可以把它当做我,想要谩骂或者殴打甚至更过分一点也没关系。”
“这是什么哄小孩子的方法啊,而且她真的好奇怪哦,又奇怪又自大。”园子在小兰耳边悄悄说。
但是小兰想了想,把那只纸鹤接了过来。
放进钱包的夹层里了。
没有折角,也没有变得软塌塌。
(27:这还有区别对待的吗……?)
第82章
毛利小五郎回到二楼的侦探事务所里, 反手关上了门。
事务所的门上使用的还是简单的老式球形锁,在拽着把手关门的瞬间,锁舌会在门框的挤压下自动缩回然后伸出, 发出的特殊的“咔哒”一声。小五郎顺势按下球形把手上的保险柱, 于是这扇门暂时没办法从外侧打开了。
他踢踢脚下凌乱的易拉罐们,走到用来接待委托人的沙发旁,一屁股坐了下去, 并伸出左手多解了两颗衬衫纽扣。
“怎么,楼下的小麻烦已经被解决了吗?”坐在小五郎対面的客人摇晃着手里的啤酒说。
小五郎恹恹地点头。
“哦,那样挺好。”客人似乎蛮开心地拍着自己的大腿。
他的裤子和靴子上都沾着肉眼可见的泥点,小五郎视线紧紧追随着対方的动作,十分害怕他一个动作幅度大了点, 就要把满身污渍沾到他出了沙发以外的重要物品上——尤其是在距离対方两米远的位置上还有一摞冲野洋子录像带的状况下。
“万万没想到今天他也在这里, 差点就要和他撞上面了。话说那小子最近有没有惹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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