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全是因为渊啸。
这汉子那样好,却从茫茫人海里挑中了不那般好的自己,他像是从天而降的一块糖,甜了他所有苦涩的过往。
正想着,渊啸走了过来,牵住林白梧的手:“外头冷,回去了。”
林白梧看着渊啸宽大的手掌,粗壮的手臂、肩膀……忽而夜风袭来,渊啸下意识挡身在前,阻住了冷风。
林白梧一下愣住,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让他蓦地想起了他的大猫儿,也是这样处处都护着他的猫儿。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井匠在林家后院挖了足五天, 井坑三丈多,还是没见到一丝儿水,别说水,连潮湿的土壤都没有。
村人早没了围观的念头, 林家连着几天门可罗雀。
又是一日, 日头当空, 云层也从稀薄逐渐厚重起来, 气温升高, 快要入夏。
林家院子里,因着井坑过深,井匠们已经弃了蝴蝶锥, 改换了辘轳运土——井口架上辘轳, 井下两个井匠, 堆满了一筐子的土,就喊井口的人,摇起辘轳将筐子拉上去。
一连着几日的无进展,林白梧心里可是没底儿。
他照例在灶堂准备茶水、饼子, 不一会儿,渊啸就跟了进来,院里进了别的汉子, 他现下和守家的狗子似的, 寸步不离。
林白梧泡好茶,顺手递给渊啸一碗。
渊啸不好喝茶, 眉头皱的紧紧, 可看林白梧垂着眼轻轻吹了吹茶水, 也有样学样的吹了吹茶。
渊啸百般为难的喝了一口, 水太烫, 他没忍住,“噗”一下全吐了出去。
林白梧一惊,赶忙帮他拍背:“咋喝这么急,水多烫人呀。”
渊啸红着眼睛,将茶碗放到台面上,大着舌头、含混不清道:“不好喝,不要了。”
林白梧拍背的手没停:“那就不喝了、不喝了。”
渊啸顶委屈的,想也没想,伸着脑瓜往林白梧肩膀上靠,待靠实了,闭着眼睛蹭了蹭。
“……”
林白梧愣住,这动作太不寻常了,渊啸从没这样过,只有、只有他的猫儿,最爱往他身上蹭。
渊啸后知后觉,忙从林白梧单薄的肩膀起身,眼神躲闪着偏开去。
许久后,林白梧先开了口:“你这样……好像我的猫儿。”
他笑起来,眼里满满的温柔:“它就喜欢这样蹭我,我……也喜欢被它这样蹭。”
渊啸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大掌在他头顶,轻轻抚了抚。
两人虽已做过最亲密的事儿,可相处的时间不久,倒底拘束。
可林白梧却好生喜欢和渊啸相触,他的肌肤带着与生俱来的热烈,可以熨帖他所有的皱皱巴巴。
过了好一会儿,渊啸才轻轻抽回手,却见林白梧弯起了眉眼,也不自觉的跟着傻笑。
外头暖风扑来,林白梧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睫,他刚要端起茶碗出去,就被渊啸拉住了腕子。
渊啸来寻他,也是有事。
井坑已经挖到三丈快四丈了,还不见水,向下还不知道要挖多久,他特来问问林白梧的想法。
林白梧长这么大,都不是个能做主的人,遇到这种事,自然也拿不定主意。
渊啸没催他,只在边上安静的等。
他既认定了林白梧当家做主,自是全然信他的,况且他知道林白梧行,当初大雪封山,阿爹被困在镇上回不来,他那小一个人儿,多坚定的往镇子去,他的梧宝儿只是胆子小、不敢开口罢了。
林白梧垂着头抠衣边,声音小小的:“我也不知道该咋办。”
渊啸凑他近些:“怪我,本来就是、我要挖井,不出水,我不知道、咋办,我听宝的。”
林白梧皱起眉毛:“你想挖井,也是为了咱家用水方便,不怪你。”
渊啸就知道林白梧舍不得怪他:“那咋办呢?”
林白梧想了许久,心里已然有了计较,却是不大敢说:“我怕下了错的决定。”
一个向来少做主的人,真将他往前推,他心里唐突。
可渊啸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错决定,又怎样,没有人、会怪你。”
林白梧一愣,仰头去看他,正对上他顶认真的眼睛。
林白梧心里一下就有了底,他抿了抿唇,道:“我想继续挖。”
他轻声解释:“一来,井匠是看过的,咱家虽然靠着山,可地势平坦,该是能出水;二来,已经挖了这么深了,不好半途而废;三来,也是最要紧的,家里银子够呢。”
他看去渊啸,“你给我的银子我数过,有二百七十八两,咱家扩建房,得用掉好一些。但是聘礼我都收拾出来了,皮子足有一百六十八张,品质好的不少,等我硝制了,拿去镇子上卖,赚出的钱放在公里用。”
渊啸听林白梧有条不紊的说话,就知道他脑子里有货、心里头有底,是个能当家做主的,他笑着点点头:“听梧宝的。”
其实打开始,渊啸对林白梧也没抱啥大希望,只是他看不得他做啥都束手束脚、想东想西,想着打井这小钱,他不怕浪费,林白梧若能就此大着胆子、放开手脚,他再高兴不过。
可不成想,他的小夫郎是个顶有谱的人,是个大宝贝。
院子的水井没打好,林白梧要洗东西还得往峪途河边去,其他倒不打紧,只是阿爹缠腿的布换的勤,洗的也就勤。
盆子太大,渊啸怕他受着累,想帮他搬,林白梧笑起来,两手抱着盆子颠了颠:“不沉,还没过水,我搬得动。”
井匠在院子里,阿爹还没起身,家里不好没人,渊啸瞧着他的小身影,朗声道:“一会儿,我去接你。”
林白梧刚想说“不用”,他不过是做着最寻常的家事,村子里的娘子们都在做,实在不用渊啸特意跑这一趟。
却听渊啸又补了一句:“接梧宝儿,开心。”
林白梧垂下眼轻轻笑起来:“好,那我等你来接。”
走在乡间的泥土路上,林白梧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自从有了渊啸,他干什么都有底气。
正有艳阳高照,冲着路面的大门口,有妇人正在摘菜。
前几日下过几场春雨,山林间的野菜蓬勃生长,嫩刺菜、牛毛广、婆婆丁……嫩绿嫩黄的,许多妇人背着竹筐子上山挖野菜,采回家做着吃。
林家正在打井,就没顾上这事儿,林白梧瞧着人家筺子里绿油油的野菜直羡慕,想着等事情不多了,去问问冯婶子,要不要一道儿上山去。
他想采些婆婆丁回来,洗干净到太阳下晾晒透,好给阿爹泡水喝。
林白梧到峪途河边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妇人在洗衣裳了。
那群妇人估摸着因为上回的事儿,没再上赶子叫他。
两拨人隔开两丈来远的距离,互不相扰。
可即便如此,妇人们瞧见他,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林家热闹啊,都打上井了,估摸着过几天就不来这儿洗衣裳了。”
妇人揉了把皂角,用力搓了两下衣裳:“咱整个村子,就没一家打通过井的,上回村东头牛家,也是不信邪,非要挖井,打下去三丈来深,一滴水没见着,后来咋样了,不肯给井匠工钱,闹到村长那儿才解决。”
“那说不定林家就挖通了,他家要是能挖通,我家也想试试,倒也省了往河边跑的辛苦。”
“哦哟哟”妇人放了手上衣裳,提着眼睛轻蔑的看人,“还你也想试试,打井少说得这个钱,你家有?人家是攀上高枝了,比不得。”
正说着,打远处过来个小哥儿,挺自然的走到妇人们边上,将盆子放下了。
妇人们撅着屁股,给他挪出个空儿位:“你咋出来洗衣裳了,你家不都是王婆子来嘛?”
秦锦没吭声,一股脑将盆里衣裳全倒出来,河边水流急,差点卷进去。
边上妇人帮他捞回来,放他盆里,好事儿的问:“王婆子给你气受了?”
秦锦没答话,可那眼泪珠子却成串的往下掉,他抹一把,抽抽噎噎的搓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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