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冯婶子叫林白梧别去送了,可他心里过意不去,还是跟到了村口。
阿爹的事已经叫他筋疲力尽,如今阎王殿前抢回半条命,他千恩万谢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徐大夫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只捋着花白胡子摆手,叫他快回家去。
牛车慢慢往远行,只剩下嘎吱嘎吱的车轮声,和时不时徐大夫捂着心口的低呼。
村口这棵白梧桐树正在抽芽,过不了多久,就能重焕生机。
林白梧却没急着回,他靠在梧桐树干静静的发呆,思绪遥远而飘渺。
阿爹就是在这棵树下捡的他,他又在这棵树下捡的大猫儿。
他想起从镇子回来那夜,阿爹腿脚不便,走不快路,他回去拉板车。
他这副小身板能拉得动什么,到后来还是大猫儿身上绑着绳,前头开路。
他好想它,日日夜夜,从没停歇。
林白梧一步一步往家走去,黑茫茫的路面再没有毛乎乎的猫儿一步三回头的等他,他终究,还是一个人了。
*
徐大夫的话不错,那“治本”的方子上没一味便宜药,光一颗小人参,就要了足三两银子。
家底儿早空了,可还远远凑不齐药材。
药铺伙计的手指头在药方单子上逐一滑过:“龙骨草、见血兰、苍菇子……整个上河村都寻不出半两。你要说有没有么,也有,都在那山里头了。”
说是“山里头”,其实是在说峪途山东坡,上河村的禁地。老祖宗早说过,那地方去不得,有不信邪的翻进去发财,全是有去无回。
林白梧急得抓耳挠腮,最后只买了颗老人参,回去煮水喝。
连着两日的照料,林大川终于醒过来,却也梦魇压着的昏昏沉沉。
他忧心着娃儿,死了都不安生,见着林白梧端着汤碗过来,还以为到了阴间。
“梧哥儿?”
林白梧抹了把眼泪,凄哀的应:“阿爹起来喝药。”
林大川摇摇头:“咋到了地府还要喝。”
“不是地府,活着呢,好好活着呢!”
林大川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想来是娃儿又花了大把银子了,他不愿喝药,说着死了算了。
林白梧呜呜的哭:“那正好,我去投河,也不活了。”
林大川起不来身,慌的手直拍炕:“你才多大,干啥死!”
“这人间也没啥好活,爹若不在了,我就死。”
到最后,林大川拗不过,只得由着林白梧喂了汤药,没过一会儿,头脑发起沉,轻轻阖上了眼。
林白梧端碗出去,才关上房门,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唤:“梧哥儿!你在家不啊!”
林白梧将碗放到堂屋桌上,走去院里,轻声问道:“谁啊?”
“你方婶子,说好了今儿个来相看,我带人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林爹不会死/虎子在来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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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退休[种田]』by:三两钱 ID:6719904
长达五年的战事结束后,沈空青带着拿命换来的两千两回到了家乡。
鬼门关前走一遭的他一朝生死看淡,回到老家就开始摆烂,仗着自己有钱过起了退休生活。
养养鸡养养鸭,每天最烦恼的事大概是今餐吃什么。
爹娘疼他,表示咸鱼可以,但得成亲,于是帮沈空青相看起来。
沈空青头疼,他心目中的夫郎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小竹马。
他小时候就说要娶的人。
可打完仗回来,小竹马已经是堂弟的未婚夫,听说感情很好,不久将成婚。
没办法横刀夺爱的沈空青觉得自己还是躺平好了。
但是那个听说和堂弟感情很好的小竹马怎么最近总往他眼前凑?
小竹马用纯洁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沈空青却越来越魔怔。
他想把小竹马欺负哭,他想看着小竹马的眼眸染上红色……
第34章
林白梧疑惑的还没反应过来, 外头又起了声:“快开开门吧,我带着焦家郎一块儿过来了!”
林白梧一愣——焦浪?这还没定下,咋就带到他家门口了!
他踌躇着不敢往前,外头却糟糟乱乱的闹起来:“哎哟梧哥儿咋还羞呢!人都给叫家里来了!”
“这是好事儿将近了, 到时候上河村、下河村的席面一块儿办!”
“那敢情好, 上下两个村!人多喜庆!”
门口挨挨挤挤的好大一群人, 林白梧听着吵闹声, 脑子轰然一响, 脸色刷白,他感觉四周都没了声音,目之所及一片茫茫, 耳际却静的连呼吸声都如雷鸣。
他像溺水似的急喘了两口气, 逼着自己缓了下来, 正焦躁难安时,屋子里传来阿爹断断续续的唤:“梧哥儿,咋了啊?”
林白梧跑进门去,就见他爹撑着干瘦的就剩骨架的身躯颤颤巍巍爬了起来:“可是有人欺负你了?扶爹出去。”
都这个时候了, 他爹仍要护着他。
林白梧眼眶直发酸,咬了咬后槽牙,安抚道:“没啥大事儿, 阿爹您屋里头睡着, 我自己行。”
他小心翼翼扶林大川躺下,给他掖好被:“阿爹, 往后我来护着您。”
林大川神思不清, 迷迷糊糊的, 可他仍笑起来, 在一张干瘪的脸上显得极尽苍凉:“梧哥儿长大了, 能当家了,爹放心了。”
这句话,让林白梧凭空生出许多底气,他将阿爹的房门关严实,理了理衣裳,往大门口走去。
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得慌,能成事儿。别个能行的,他也行,可饶是如此,手心里还是起了一把凉汗。
门口外的声音市集似的一浪高过一浪。
方媒婆透过门缝瞧见人影,喊了句:“梧哥儿,你开开门嘛。”
“嗑哒”一声响,林白梧将门闩起了,门打开,就见外头人头攒动,怕是半个村的妇人都来了——隔壁董大媳妇儿,邻着的好事儿婆姨,就连村西猎户王家的那个续弦秦氏,也领着王虎过来瞧好戏。
起初林白梧也没明白干啥这多人来瞧,打看清了焦浪的模样,猛然琢磨过味儿来。
这汉子岂是一句“麻癞子”能说尽的,许是年幼时候患病早,身量矮小的和他差不离高;还有那张脸,一坑连着一坑,麻麻癞癞,老树皮似的磕碜。
他心想好在是农耕时节,爷们儿都忙着地里干活,要不然一个村子的都得来凑热闹。
一个是孕痣淡、不好生养的双儿,一个是患病貌丑、难以入眼的麻癞子,凑一对,正巧成了村子人口里的闲话。
这焦浪样貌难看,林白梧虽然也怕,但倒底不会看轻人,可他厌恶他不打招呼就上门,闹得人尽皆知,叫他作全村人的笑柄。
他林白梧被指指点点了这许多年,不打紧,可不能在他家门口,不能扰得他爹不安生,这是他唯一的底线。
方春桃见着人,熟络的来拉林白梧的手:“梧哥儿,你可出来了,让我们好等。”
林白梧冷眼抽开手:“方婶子,你叫这多人过来是什么意思?逼我呢?”
方春桃刚要开口,却被林白梧阻了,他咽了咽唾沫,继续道:“嫁娶之事从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父身子不适见不了客,还请您回吧。”
这焦浪若是个识体的,听见他这话就该拾了台阶赶紧下,也算保全了两家的面子。
可偏偏不,他顶着一张麻癞的丑脸,昂头道:“不是你应了要相看的么!我们一大清早赶过来,来了你又叫我们走,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话落,人群老鸭群似的嘎嘎乱叫——
“呦都答应相看了,还拿什么乔呢!”
“人家焦家也是正经人家,都不嫌你生不得娃儿,你还摆什么谱呦!”
“应了得了,好姻缘呐!也省得你无依无靠不是?”
焦浪被夸的满面红光,他梗起个颈子趾高气昂:“我们大老远过来,你咋连口茶水也不给喝,以后到我家去,可不兴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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