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梧心口子砰砰直跳,他狠狠吸了两口子气:“茶么好说,不至于舞刀弄枪,各位好汉请院里等等,我这便倒了茶来,定叫你们满意。”
他提着眼睛小心的瞧着匪人,见人没有说话,扶着后腰往后退了两步,他不敢转身,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背后挨刀。
见小猴儿还在院里,林白梧轻轻开口:“小猴儿,过来。”
名叫小金子的小猴儿听见唤,长尾卷了卷,却是没有动,仍然用小小的毛身子挡在林白梧前头。
忽然,就听见一阵沙沙碎响,自院墙外头的老树上传来。
林白梧不动声色的偷眼去瞧,就见又一只小猴儿挂在梢头。这猴儿毛色深一些、脸盘子大一点儿,他也认得,渊啸上回子打猎,它来守过家。
小金子动了动毛耳朵,朝着树梢的小猴儿发出一声急促低吼。
枝桠子间的小猴儿被吼得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嗖嗖嗖的爬下树干,疾箭一般冲了出去,消失在了沉沉暗夜里。
夜色太深,圆月隐进层云间,远山的寒风又不曾停歇,吹刮的树枝子沙沙作响,匪人并未察觉。
林白梧嘴角笑容僵硬,正要后退进门里。
就听见为首的匪人高声喝道:“这自古以来都没有叫客人院里等的说法,小娘子若是诚心实意的敬口子茶,便叫我们兄弟几个进门儿去!”
“说的是!哈哈哈进门儿去!”
“这月黑风高的,山路走得脚疼,小娘子可得好好服侍。”
“对对!小娘子亲自来服侍,也叫我们几个好好当回土霸王!”
说到这个,几个汉子皆是微怔,双双对视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
他们摩拳擦掌、眼神极近贪婪:“这般俏丽的小娘子,脸皮子嫩得呦能出水儿!美哉美哉!”
“你家男人不在,定也是寂寞难/耐吧,不如……”
“就是大着肚子,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看样子,这伙子匪人是知道林家没有汉子在的,他们眼里的邪光毫不掩饰,口中的挑衅、逗弄肆无忌惮。
林白梧恨的咬牙切齿,可面上却不敢怠慢分毫,他手心一片凉汗,轻轻擦到衣边,声音干涩:“敬茶么……好说,只是太夜了家里灶堂火灭着,待我回去披件儿衣裳,就过来。到时候,好好服侍各位爷。”
匪人瞧他如此上道,彼此挑眉点头,心照不宣。
可下一瞬,就听见林白梧一声嘶吼:“小猴儿,快走!”与此同时,“咣”的一声震响,堂屋的木门被狠狠关上了。
林白梧心口子擂鼓似的砰砰直跳,只是做了这简单的事儿,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他两腿发软,顺着门框子滑坐在地。
可是不行,就凭着一道木门,绝对拦不住人。
果然,不过几瞬,那伙子匪人便呼喝着冲了上来,长刀砍着木头,发出“噼噼哐哐”的响。
林白梧伸着颈子朝屋里头喊:“阿爹、阿爹你快醒醒!”
可能是酒劲儿正上头,屋里静得没有一丝儿回应。
林白梧慌得浑身发起抖,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牙齿咬得下嘴唇子一片血痕。
他手脚冰凉,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一偏头,正瞧见挂在门边辟邪的桃木小剑。
林白梧费劲儿的跪爬起来,伸长手臂、指尖夹住桃木剑,一把拽了下来。
他的小手紧紧握住桃木小剑的剑柄,咬紧牙关、心一横,朝着自己的大腿狠狠扎了下去。
桃木剑没有开锋,剑头圆钝,扎不伤人,可这一下林白梧卯足了劲儿,腿骨头裂开似的生生的疼。冷汗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滚,可那软的没劲儿的腿却逐渐有了力气。
他捂着肚子爬起来,发狠的将堂屋的桌子、椅子拖拽住,一股脑儿的全堆在门口。
堂屋的桌椅全是实木打的,扎实、沉重,一般情况下得两个汉子才能将将抬起来。
林白梧一个有了身子的哥儿,做完这些,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扶着椅子缓缓坐下,后背紧紧抵在椅背上,力图用自己的身体做最后一道墙。
林白梧听着外头砍刀砰砰的震响、混合着嘈乱的叫骂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顺着脸颊往下滚。
渊啸、渊啸,你到底啥时候来啊……
林白梧的心口子、脑子,浑身的每一寸都在颤抖,都在祈盼着渊啸能快点儿回来。
可是没有、没有。
外头的叫喊声愈来愈响,从最初的诱哄变作了恼羞成怒的咒骂;撞门的力道更是大的快要将整面木板子都卸下来。
林白梧痛苦的煎熬着,眼泪糊了满脸,却空不出手来擦,狠抓着椅子的手指骨早已一片森白。
忽然,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自远山如雷般凶狠的咆哮而来。
林白梧浑身一抖,快要冰封的心口子蓦地化了冻,重新焕发了生机。
紧接着,就听见雨点般密集的蹄声,擂鼓般震动大地。
门口子的匪人回过头,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深沉暗夜里、绵延远山间,不知何物的黑压压的一片正以急湍奔流之势狂卷而来。
近了、更近了……
惨白月光照着大地,将这黑压压的一片照出本来的面目——竟是成百头野牛、野羊、野鹿,跟着一头十来尺高、一脸凶相的魁伟巨熊,发癫般狂奔而来。
到山脚下,野熊猛的停住步子,劲风吹袭,它棕黑的长毛瘆人的狂舞。巨大的熊掌狠拍大地,震得石块自山坡上崩裂滚落,地面摇颤。
野熊高昂起硕大的兽头,朝着圆月,呲出尖锐獠牙,发出一声凶恶的嚎叫——嗷!
一声熊吼起,飞沙走石、震荡山谷,余声久久不消。
百头走兽仰首呼应,朝林家宅院狂奔而去。
山匪瞧这架势,吓得登时白了脸,手里长刀握不住,啪的掉落在地,屁滚尿流的弃刀逃窜。
“撤!快撤!”
“来不及了!啊!”
两条腿跑得再快,也比不过发狂的四蹄猛兽。
这七/八个山匪奔出不到一里地,就被群兽拦住了去路,百来头野兽气势骇人的步步逼近,将匪人团团围住。
“咚咚”几声大响,山匪颤抖着跪趴在地,双手抱拳,朝着四面八方愈来愈近的野兽磕头告饶:“饶命!饶命啊!”
更有甚者,吓得当即尿了裤子,淅淅沥沥间,地面一片水湿:“我、我皮糙肉厚,不好吃!前儿头院里的小娘子水灵,你们吃他!”
忽然,远山传来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凄厉虎啸,震耳欲聋、惊天骇地。
群兽顿时双目发红发暗、凶光毕现,齐齐俯低前身、扬起粗/壮蹄子,朝这伙子匪人猛冲过去。
“饶、饶命啊!”
“吃人了、野兽吃人了!”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震荡旷野,让人毛骨悚然、浑身发寒打怵。
过了不知道多久,群兽呼啦一声退散,黑压压的一片,朝峪途山奔腾归去。
空阔裸/露的大地上,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血水洇进黑土里,匪人碎断的尸身东一处、西一处,残肉稀烂,拼都拼不起来。
百兽归林,而山脚下的巨熊还在徘徊,它不敢靠近林家,却远远守着没有离开。
忽然,林家堂屋的木门轻轻打开了,林白梧小小的身子立在门口子。
月光惨然,院子里的山匪早就不见了踪迹,只有那只金色的小猴子,还站在自家斑驳的院墙上,挠着毛耳朵。
林白梧还没自这场劫难里缓过神,他浑身颤抖的走出门,小猴儿瞧见他,自院墙上轻巧的跳到地面。
四目相对,是长久的、无言的沉默。
林白梧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深深吸了好几口子气,可一发出声音,还是抖得不成样子。
他一张口,眼泪就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小猴儿,带我去找他。”
他没说找谁,可小猴儿却懂。它不知道要咋办,急得抓耳挠腮、唔唔低叫。
林白梧抿了抿唇,双眼通红的哀求出声:“小猴儿,带我去找他吧,我知道你认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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