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常如松努力呼出一口气,气息极其虚弱,似乎呼吸都在消耗他的生命,叹道,“唉……看来,这天下终究还是你的。”
“陛下还在,臣不敢僭越。”常慕远极力忍着颤抖。他起过借刀杀人之心,但当真看到常如松被害得如此凄惨,还是忍不住心生悲痛。这让他又恨又怕的至亲,却也让他如此难以释怀。
“呵呵……”常如松惨笑,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小、小皇叔莫假惺惺了……你从小便野心勃勃,岂甘当个闲散王爷……你小小年纪,便吃常人不能吃之苦,立常人所不及之战功。朕早早看出你的野心,怕你有一日会夺了朕的江山,所以才寻了个错将你逐出常家。”
“咳咳……”常如松虚弱地咳了两声,似马上要断气,“谁知,前拒狼后进虎,朕千防万防,竟是没防着常河山这狗贼!咳咳咳……嫉贤妒能,终害了朕!”
说到激动处,常如松咳得厉害,声如破锣,似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常慕远见状连忙过去伸手给他拍背顺气,谁知手一触摸到常如松背部,摸到白布下竟全是嶙峋硌手的骨头!常慕远吓了一跳,连忙收手,心下大骇:这常河山当真是丧心病狂,常如松如此厚待他,他怎能对自己亲兄长下得去这样的黑手!
“呵……”常如松终于不咳了,长长舒了一口气,“朕已经被他剐得人不人鬼不鬼了……活着只是无尽的痛苦。小皇叔不必费心了。”
“陛下!”常慕远忍不住哽咽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常如松骷髅似的脸勉强笑了一下,软了声音:“你还肯叫我一声陛下,起码比常河山那狗贼有良心。”他声音透着难得的慈蔼,“小皇叔,哪怕你年纪再小,也是朕的皇叔……你帮朕一个忙,求你。”
“陛下请讲,臣一定竭尽全力去办。”常慕远颤声道。
“常河山这狗贼在朕和太子身上遍用酷刑,挖空心思想要传国玉玺,但他便是将朕刮成人棍,朕也绝不如他意!”常如松咳嗽了声,继续道,“朕可以将传国玉玺给你,你便是庆安国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但你需让朕体面登天,朕……痛得太久了,不想再延续这痛苦苟活;另外,你需厚葬朕的后妃子嗣……记住,不要让常河山这狗贼轻易死去!”
常慕远以额触地,颤声道:“臣,遵命!”
“小皇叔,你来。”常如松轻声唤道。
常慕远红着眼睛起身,看着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常如松,强忍恐惧将耳朵凑过去。
“还有,做个好皇帝,善待子民。”常如松在他耳边气若游丝地道,“朕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可惜呀,既生瑜,何生亮……”
“嗯!”常慕远猛点头,“陛下仁慈,不杀之心,臣感恩戴德!陛下还有何吩咐,臣全都答应!”
“呵……没有了,朕终于可以体面解脱了……”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常如松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传国玉玺,便是在朕身下土地三尺之处。”
让常河山想得发疯、掘地三尺也没挖出来的传国玉玺,竟就在常如松受刑之处的地下!常慕远惊了,问道:“陛下为何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污秽之处?”
常如松叹道:“唉……这清心阁哪是什么污秽处……这原本是朕的母后与朕幼年居所,后来闲置了。朕思念母后,便将传国玉玺深埋在卧房内。常河山这狗贼为了折磨我,竟将这朕最为喜欢的居所变成刑场……这贼子太过歹毒,真是报应!”
“陛下!”常慕远跪地叩首。这人是杀他母妃的皇帝,更是驱逐他于家族的恶人。可是,这人也曾对年幼的自己展现过疼爱,更是自己血脉上的亲侄。
“陛下,您睡吧。”常慕远轻抚着常如松逐渐失去生命的头颅,“小皇叔不才,斗胆替陛下看着江山……”
日上三竿,洛桑等将领在清心阁外等着,太阳晒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才见常慕远手持着一方传国玉玺慢慢走出来,一脸肃穆,悲痛大呼:“陛下,龙驭宾天!”
第154章 诛心离间计
午时,皇叔常慕远俘获反贼常河山,拿到传国玉玺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雁鸣城经历刀兵后原本一片萧条,但这消息却像是一剂仙药,城中百姓顿时欢欣鼓舞。
常慕远原本就身受百姓爱戴。在百姓口中,他还是那个在战场屡立战功、即便被放逐却依旧凭借一本丹书铁契游戏人间的小皇叔。他如今力挽狂澜,灭了反贼常河山的阴谋,百姓皆拍手称快。
常慕远之前还是打着勤王的旗号才能收拢人心,如今他得了传国玉玺,那可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加上他乃太祖皇帝遗脉,更无人敢质疑他。
他令人修葺城中被毁坏的房屋,令庆安国残余势力迅速归拢投诚,否则将以叛军论处,以刚柔并济的手段有条不紊恢复雁鸣城的秩序;同时宣布不日继位,将大赦天下,减免三年赋税。
宫中,先皇常如松大丧,他的子嗣后妃丧事一并举行。虽才平叛常河山之乱,丧事却并没有因此而草率,依旧浓重举行。整个庆安国朝野上下陷入先皇驾崩的巨大悲痛之中,常慕远一边操持丧事,一边收拾残局安抚人心。
晡时,常慕远才抽出空来,命人回营地接叶长洲和叶文月回雁鸣城。薛凌云一天一夜未眠,这一觉竟睡到常慕远的人来接他们回雁鸣城。
听到外面的吵闹,薛凌云悠然醒来,坐起来揉着眼睛。杨不易兴冲冲跑进来冲他道:“世子爷,雁鸣城大捷!王爷派人来接我们回京了!”
听到外面的喧嚣,薛凌云穿着靴子打哈欠:“你家殿下呢?去哪了?”
“队伍马上就要启程了,公主和殿下都上銮驾了,殿下让小人来叫您呢。”杨不易说着拖着他就往外走,“您先随殿下回去。”
被这小子拖着走,薛凌云回想起睡着发生的事,心情顿时无比糟糕。
叶长洲和叶文月已经坐上各自的銮驾。薛凌云回头一看,刘忠奇已将和亲队伍集结完毕。见薛凌云过来,刘忠奇连忙下马跪地,颤声道:“末将拜见世子爷!”
栾清平重伤不能独自骑马,刘忠奇便和他一骑,将栾清平置于身后。薛凌云见刘忠奇下马后,栾清平脸青嘴白在马背上摇摇晃晃,没心情与刘忠奇多说什么,道:“你照顾好栾清平。”说完翻身上马,一拉缰绳走到叶长洲銮驾旁跟随护驾。
“诺!”刘忠奇起身,也翻身上马,拉过栾清平的手环在自己腰间,一声令下:“出发!”
和亲队伍在常慕远军队的护送下,迎着夕阳缓缓朝雁鸣城进发。当初他们被叛军追杀,狼狈不堪仓皇出逃,如今风光回去,众人皆心生感慨。
叶长洲坐在马车里,一身华贵的郡王服,头发高高挽起,束上黑玉蟒纹发冠,整个人犹如金玉般惹眼。他腰背直挺,神色肃穆,修长的眼眸透着些许寒意:昨夜他招来跟薛凌云一同回来的斥候仔细询问,这才知道薛凌云和彭青云之间的对话。
薛凌云如何虐杀彭青云,如何手段毒辣,叶长洲一点也不奇怪。若自己被人陷害成那样,也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只是叶长洲万万没想到,那老狐狸竟然在临死前还要给薛凌云心头种下一根刺。难怪薛凌云回来后那么奇怪,原是误以为自己被常辰彦侮辱了。
叶长洲放在衣袍上的细长手指蜷缩了下,手心微微出了汗,定了心神,想好怎么跟他解释,才唤道:“杨不易,你让薛凌云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诺!”杨不易笑嘻嘻撩开帘子,冲马车外薛凌云喊道,“世子爷,殿下有请。”说着他让马车停下,自己跳下马车,步行跟随。
薛凌云眸光暗沉,随即下马踏上马车。站在轿帘前,薛凌云犹豫了下,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最终还是鼓起伸手撩开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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