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的话像冰锤凿在他心里。
“你根本没办法反抗白游吧?”他问。
“有,但不是现在。”
“在我死了之后才能反抗?”
“不会。”
风逐雪没有阻止阿飞去杀勤义王,是因为如果阿飞不主动出现,等到白游失去耐心再带他来,就没有今天这么好说话。更没有他操作的余地。
“风逐雪,我不知道应该相信你哪句话了。”
风逐雪心里一紧,俯身看着他的双眼,“你不会有事的,最近这些天你呆在这里更安全。白游和柳刀宗之间的事很复杂。”
“先许诺我很安全,然后等到你们夺走我的武功,再将我推出去当成凶手,就像三年前你废除我武功的那天,利用完就可以扔掉?能不能换个套路,都看厌了。”
阿飞说这些的时候情绪也不激动,像在聊别人的人生。
风逐雪的手颤了一下,抱住阿飞,“给我时间。阿飞,你要相信我。我是想帮你,我也愿意站在你这边,可白游是个疯子,没法糊弄过去,等他把该杀的人杀死,我就有办法对付他。”
“但他的确能让若水回来,你不是很心动吗?你既想让若水回来,减轻你的负罪,又想让我活命,觉得你一个人活着太孤独了,是吧?”
风逐雪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你选择若水,就不该幻想着骗我可以两全其美。你哪怕在白游来见你的第一天就把我绑着送给他,我都不会这样。”
“阿飞。”风逐雪抱着他抱得更紧了。
“你滚吧,我不想看见你。”
阿飞眉头都没有皱,眼睛也一眨不眨,眼泪无声落下,面无表情地说,“我的命我自己救。”
第130章 赎罪
风逐雪以为阿飞至少要消沉一段时间,但阿飞除了叫他滚,吃喝照旧,当他不存在。
风逐雪他没有骗阿飞很多,至少这段时间他还是不出现的好。
一个人闷坐着无聊,他有时会让爱因斯坦过去和他聊天。爱因斯坦不会武功,没有流派,更不会泄露消息。
敏锐发觉到有大事发生的爱因斯坦已经打算跑路避难,临走前被风逐雪莫名其妙绑架去见阿飞。
阿飞看起来倒不是太伤心,就是人特别憔悴,没有精神,总让人感觉他会这么安静地渐渐衰败下去。
爱因斯坦从风逐雪那里得到保证,证明延迟一个月跑路不会有事,他就暂时心安住下来。
期间阿飞问过他这里是哪里。爱因斯坦说是一处深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算是安全。
然后他就不怎么开口,爱因斯坦看阿飞好像是发呆,叫他的名字,他也不应和。
爱因斯坦不好多问,生怕把阿飞问抑郁。
好在他没有不吃不喝,每天都过得很规律,就是不愿再说一句话。
白游为了夺回武功需要让阿飞暂时消失,因而柳刀宗与小汗王留下一堆烂摊子,这些必须要解决。
摊子都落在风逐雪身上,他一回去见到流明无霜就通知了两件事,一是阿飞被皇帝的人捉住,二是勤义王的确死了。
流明要去救人,无霜拉住他,不能冲动,一切都要先传信回柳刀宗再说。
流明质问风逐雪,“有你在阿飞怎么会被捉住?你是不是和那个蠢皇帝串通好了?”
“没有。中途出现了意外。”
“意外?”
“白游出狱了。”
“谁?”流明不明所以。
无霜也紧张起来,“那阿飞是被白游捉走的?”
风逐雪点点头。他不会全盘托出。
无霜明白原因,思索片刻当即决定和流明一起回蒙古。白游出现,很多事就不一样了。
风逐雪处理好他们之后去见白游。
白游问,“你那徒弟安顿好了?没闹着要自杀?”
风逐雪忍着脾气说,“我做到了你要求的,现在我要见若水。”
“可以啊,给你一柱香时间够吧,”白游笑容可亲,他不会把人逼得太紧,“不过若水才醒来没多久,你最好别太激动把她吓死。”
据白游所言,若水在放火的当晚中毒昏迷,被逍遥派的人趁乱劫走,想要私下威胁风逐雪交出断水刀,但被其他门派截胡,黑夜里若水自此不知所踪。
逃出丘狐山以后白游当然是要找老仇家挨个秋后算账,有一个算一个,算到红叶谷谷师头上时,白游竟然在此发现若水的身影。
这些年来若水被红叶谷这帮钻研毒术的当成试验品,她又是羌若秦的女儿,百毒不侵,更让红叶谷产生浓厚的研究兴趣。等白游发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泡在药桶里,骨瘦嶙峋,头发所剩无几,长睡不醒。
按照辈分,若水与风逐雪都是他的孙辈,白游清楚这么多年下来认识他的人越来越少了,更别提曾经臣服于他的信徒。他既然要帮手,那操纵了若水就能控制风逐雪,他不介意带若水走,也不介意花大心思唤醒她。
果然,他出现在王都时,风逐雪还没那么听话,直到告诉他若水的消息,他就变得言听计从。
若水被白游藏在宫外一处内宅,周围都是摩罗教真正的弟子。风逐雪被带进密道最深处才看见她。
若水缓慢地眨着眼,似乎是在辨认。
风逐雪握着她的手,很久都说不出话。
“你好像一点都没变啊,真是难得。”她轻声说。
“对不起。”风逐雪蹲在她身侧,不再盛气凌人,道歉时非常紧张,无法镇静,像有人拧住了他的心脏又瞬间绞紧。
若水的眼睛转得很慢,说话也迟钝不少,却没有怨言,“你不用为我听白游的话。”
“他告诉你我这十年做了什么吗?”
“说过了。”若水望着他,她没有笑,凹陷的眼眶放大了她眼里的沉寂,“你答应过我不再折磨人,何况是无辜的人。”
“你对我很失望?”
“是。”若水神色一动,像在回忆很久远的过去。
“你不怪我没有找到你?”风逐雪想不到若水竟然一点怨怼都没有。
“这是我差点害死姐姐,又阴差阳错逼你杀死母亲的代价,我心甘情愿待在红叶谷惩罚自己,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宁愿不让我找到你么?”风逐雪愕然不已。
“不然凭你的本事,如果死了,怎么会十多年都找不到尸体,如果活着,也听不到半点消息?”
寒风砸着细雨吹进来,扑面冰冷。
“可是你也知道当时是摩罗教忽然夜袭中原,皇帝要我出战,却没有说来的是教主,我以为来的是四长老,他们发誓要烧灭若水楼,拿你的命威胁,我不得不去。”
若水当时已经被长老派来的杀手暗杀,危在旦夕,风逐雪不得不迅速做出决定。
到了战场上,为首的正是羌若秦。
羌若秦怒火中烧,大骂他是叛徒,劫走了她的女儿,还煽动她和自己造反,出刀异常狠辣,风逐雪已经后悔应下,他武功比羌若秦高不了多少,非死即伤。
关键时刻,风逐雪被羌若秦屡次三番侮辱,羌若秦毫不留情刺向他的腰腹,风逐雪再无法忍耐,下意识一刀还击。
等他回过神怔怔看着满身的血,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摩罗教众人也趁着他发愣时救走了教主。
捷报频传,中原大胜,羌若秦重伤不治,摩罗教分崩离析,如晦失踪,若水非常伤心,她痛恨摩罗教,可是又无法彻底割舍她的母亲和姐姐,她们对她一点也不差,是她自己太异类,要离开这个泯灭人性的地方。
一如叶城曾经说过,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永远快乐幸福。一旦踏进这个深坑就一刻也不能回头。
她以为建若水楼可以帮助更多的人,结果让若水楼成为争夺权力的工具,她以为她的母亲姐姐会顾念亲情,摩罗教愿意接受若水楼,改变理念,武功并不只要看到别人痛苦才有意义,结果依然是自相残杀。
她终于明白世道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一个人一群人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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