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镜敛嘴角抽了抽:“殿下已经想的这么远了,只怕早早就搁心里头惦记了吧。”
姬元煦不是很硬气的挺了挺胸脯:“国都时局不稳,我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为好。”
宋镜敛哭笑不得:“殿下耍起小性子来竟有几分隐太子年轻时的样子。”他有些怅惘:“那时候多好啊……”
翰林学宫不掺和政事,但宋镜敛这个人却可以心有所向。他心中向往的便是隐太子在世时翰林学宫的风气。所以他支持姬元煦,并不仅仅因为自己的老师是姬元煦的外祖父,还因为他们这群人心中都有一个愿景,是隐太子殿下用行动向他们展示的太平盛世。
姬元煦也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元煦敬仰隐太子伯伯,当以此为表率,再创大周盛世。老师,国都之事就劳烦您多多费心了,我会与舅公传信,让舅公协助老师的。”
宋镜敛微微点了点头:“殿下去吧。哦对了……”他起身走到书案旁,打开暗格,小心的从中拿出一本手册递给姬元煦。
“这是我誊抄的隐太子殿下手书,这里是隐太子殿下和陈青简提案的法令,不曾问世过,原册在东宫,想必早已被毁,如今只这一册,殿下空闲时可翻阅翻阅。切记,莫被人察觉。”
姬元煦视若珍宝,郑重接过,道:“老师放心。”
书册不算重,可在姬元煦心里,它却抵过千金。因为它承载的是大周的未来,是无数人的心血。
第55章
沈时卿离京之事在国都朝堂掀起不小的波澜。萧平这会儿知道事情闹大了,不由抓心挠肝起来,每日都往大司马府走一趟打听消息。
甄世尧近来早出晚归,忙的焦头烂额。先前归附于他的大臣们这段日子见风使舵,他所经营起来的朝堂势力眼下受到不小的冲击。
“陛下真要动甄氏?”萧平揣着手,心中惴惴。
甄世尧浑浊的眼布满血丝,他跪坐在塌上,双肘撑着书案,拇指狠狠的摁着眉心,声音沙哑道:“咱们这位陛下心思多,但胆子也小,我甄氏这些年经营的深,虽暂时有损,但根基还在,他未必敢就此与甄氏撕破脸。除非他不想当这个大周皇帝了。”
“可是陛下派沈时卿去南平关,这摆明了是要动萧家呀~谁人不知咱们两家的关系……”
甄世尧冷哼一声:“南平关之事的确与大都督赵平都无关,互市增税皆为萧裕一人所为,与那江南行商之供述毫无出入,是萧裕自己作死,我却要给他收拾烂摊子!当初派萧裕去边关怎么说的,我要他收拢兵权,架空赵平都,可没叫他贪互市的银子!在国都时瞧着人还算机灵,早知如此就不该派他去南平关,在国都烂死了事!”
“别,别别呀,姐夫。”萧平舔着脸道:“裕儿那也是你亲外甥呀,姐夫可不能坐视不理呀。”
甄世尧冷飕飕的瞥了眼萧平,厉声说道:“萧裕胆大包天,稍有不慎便要掀起边关之争。萧平,你最好早做准备,我会尽力保住萧裕的命,但萧家在国都未必会再有容身之地。”
萧平惊恐的瞪圆了眼睛:“姐夫……”
甄世尧叹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甄氏还在呢。只要二皇子登基,富贵都在后头。”
萧平苦哈哈的点点头,心里却已不抱什么希望了。二皇子那破败的身子,指不定哪天人就没了……
国都朝堂的暗流涌动并没有牵连到后宫。姬昊子嗣不丰,膝下仅有两位皇子和一位小公主。
皇长子虽是嫡出长子,但身后并无母族支持。二皇子背后靠着甄氏。然二皇子身体极差,甄氏遍寻名医也无法医治,恐寿数不长久。大周的未来还是要落在皇长子身上。如今姬昊对萧家动手,在有些大臣眼里便代表着皇帝准备为长子铺路了。不过本来应当相争的兄弟二人似乎并不受影响。
姬元煦提着东西去了二皇子府上,见姬元曜披着大氅干做在水榭旁发呆,便喊了一声:“元曜!”
姬元曜慢吞吞的扭回头,目光落在姬元煦手里的东西上忍不住笑了起来:“皇兄,每次来你都给我带这些小玩儿意,我都多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姬元煦就道:“这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儿意,这叫九连环,可难了,我拆解了好些天才搞明白。还有这个盒子,你别看它外表普普通通,但里面机关繁复,但凡拆错一处,盒子就毁了!”
他把东西往姬元曜旁边一堆,抬了抬下巴颏:“不信你试试。”
姬元曜纤瘦苍白的手拿起精巧的九连环,随便摆弄两下,不由蹙起眉头。姬元煦见他眼神变了,立马傲娇起来:“怎么样,你皇兄什么时候拿那些小孩子的玩儿意糊弄过你。”
姬元曜就抬手指了指挂在水榭亭子栏杆上的竹蜻蜓、竹蚂蚱。
姬元煦:……
他一撩袍子往姬元曜身边一坐,问道:“最近觉着身子骨如何?甄司马又给你寻大夫了?”
姬元曜垂眸摆弄九连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不过白费功夫罢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多活一天便算是赚了。”
“元曜……”姬元煦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像小时候那样,可那些话骗骗小孩子也就罢了。元曜虽久病缠身,但却十分聪慧。若是个身体健全之人,定也是国都一道风景。
姬元煦沉默了一会儿。
姬元曜听身边没了动静,忍不住偏头看了看他,见姬元煦眉头紧锁,神情颇有几分纠结。
想了想,姬元曜问道:“皇兄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事?我外祖父又搞什么幺蛾子了?也是,萧裕在南平关闹了这么一出,外祖父必定损失惨重。他恐怕又在琢磨怎么把我扶立起来吧,怪不得这两日每天都有大夫上门呢~”
姬元煦噗的笑出声来:“那可是你亲外祖父,哪有这么说的。”
姬元曜嘴角微微一耷拉,表示并不想提这个人。
姬元煦就叹了口气,说道:“确实有件事……”他几次欲言又止,还是斟酌着开口道:“我有一个朋友,他的老师医术十分高明。听那位朋友说,他兄长当年病的快死了,找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多亏了这位老师。我想……”
“皇兄想让那位先生替我医病?”
姬元煦点了点头:“但此事不可被大司马知晓~倒不是担心治不好元曜惹大司马怪罪,只是我这位朋友不希望被朝廷关注到。”
姬元曜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虽然我一身病骨,没什么能耐,但想要避开外祖父的眼线还是可以做到的。皇兄安排就是,反正我在府里也无聊,这时节风光正好,我也想出门去街市上瞧瞧,沾沾人气。”
姬元煦微微松了口气。
转眼间,李玄度一行人入国都已有一个月时间了。赵珩后来换了一个短租的小院,就在离翰林街不远的地方,价钱高了些,但胜在安静,离翰林学宫也近。这段日子他们几乎每日都要去翰林学宫读书。
宋镜敛自从知道那位李先生入国都后,便时刻关注着学宫这边。依着姬元煦的形容,他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李玄度。
只是不知怎么,他总觉得眼前这人颇有些面善,恍惚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他甚至依稀能想起那时的场景,似乎也是在这样一处地方,那人一身白衣,手握书卷站在窗前,安静的像一幅画,不忍打扰分毫。
宋镜敛借机同他闲聊几次,此人确实如姬元煦所言,学识丰富,又有真知灼见,连自己都深感钦佩。这样的人才若为大殿下所用,必是一大助力。
宋镜敛捏着两撇胡子琢磨着,南平关之事已传回国都,沈时卿查明互市税银一事确为萧裕一人所为。据大殿下之言,那位赵都督赤胆忠心,颇有远见。若能收为己用,殿下便有了兵权……
赵琮一步一回头,走出翰林学宫方才小声对李玄度说:“先生,我瞧那宋学管看您的眼神好似饿昏头的人看见酱肉似的,两眼放光。”
方野道:“怕是被咱们先生的学问震撼到了吧,每次先生来,那位宋学管都巴巴上前来搭话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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