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度坐在院子里拿棍子东戳戳西戳戳,手上闲不住。
赵珩看他画魂儿似的,还觉得挺有意思:“你这画的什么?”
“没什么,我在推演。”李玄度道:“你有多少钱?”
赵珩本来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画的东西,听他这么问不由掀了掀眼皮:“问这做什么?”
李玄度学着赵琰的样子翻了个不成熟的白眼儿:“治病不要钱啊!”
赵珩:……
“要多少?”
李玄度:“家中可有纸笔?”
赵珩斜眼看他:“你瞧我家哪个人看起来像是读书识字儿的?”
李玄度一噎。
赵珩喊了赵琰过来,对李玄度说:“阿琰记性好,你要买什么跟他说,待会儿让他出去问价,回来就知道钱够不够了。“
李玄度:……
赵珩的病因主要在于经年累月被抽走生机,非实症,自然非寻常药物可医。但常年不得安眠,身子骨也有亏损。干脆开了个补气养血的方子,自己也能跟着蹭蹭养一养身体。
此外他还让赵琰买些兽骨回来,这才是他真正可以用到的东西。
“狼骨虎骨牛骨鹿骨为佳,若买不到或是太贵,就拿羊骨猪骨凑数吧。再买些朱砂和黄纸,不拘品相,捡便宜的买吧。哦对了,还需一包银针。”
赵琰不明白怎么睡了一觉这三两银子就大变样了,竟还是个识文断字儿的,还能开方子!
他一脸恍惚的走出家门,直到跑了一圈回来给赵珩报完价,都还没回过神来。
李玄度冲赵珩夸赞道:“二公子日后在术数方面必有大作为。”
这三两银子还夸他?赵琰瞥了他两眼,一时有些捉摸不透。
赵珩矜持的点点头:“我家阿琰自然是好的。”
李玄度很会捋杆儿爬:“不读书可惜了。”
赵琰一听就说:“读书有啥用,那缺牙的老先生就知道吊书袋,能学到什么呀,束脩还死老贵的。我爹说了,等我再大一些就入伍,以后当将军。”
李玄度笑了笑:“还是多读些书好,胸中有丘壑。”
赵珩听进去了。
赵琰可没当回事儿,他还惦记买东西呢,遂问李玄度:“你买这些到底有用没用啊,可别诓我大哥银子!”
李玄度捋着细长的手指头,笑道:“有没有用试过才知道,我是相信自己的医术的,就看你们愿不愿意相信我了。”
赵琰撇了撇嘴,反正他是不信的:“你医术这么好,怎么自己反倒像要死了一样。”
李玄度:……
赵珩从兜里摸出一角银子,摸了摸赵琰的头:“先去买吧。”
赵琰无条件听从赵珩,虽然心疼的小脸直抽抽,还是不折不扣的照办。
这时节山上猛兽尚有踪迹,城中有不少卖野禽的。但虎狼鹿不好猎,价钱也高,牛要耕地,也少有出卖的。市面上多半都是些野猪。赵琰既心疼银子又怕随便买的猪骨羊骨不顶用,集市边上那块砖都快给他鞋底撵出火星子了,最终还是决定买鹿骨。旁边倒是有牛骨卖,价钱稍低,只是那老黄牛是病死的,他嫌晦气。
李玄度拿到鹿骨时不由对这小子另眼相看。
“家里有刀具吧。”李玄度问。
赵琰转身就进厨房拿了把菜刀。
李玄度:……
赵珩琢磨一瞬,回自个房里拿了把匕首出来:“用这个吧,趁手。”
李玄度接了匕首,开始打磨鹿骨,刀刮骨头的声音惹得赵琰头皮发麻。李玄度见他小脸皱起,逗弄道:“怎么,听不得这声音?那日后还怎么上战场。”
赵琰一听忙撤回捂着耳朵的手,梗着脖子道:“谁说听不得。”
忍着听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了,又不肯让李玄度小瞧了他,正好孟氏喊他,忙一叠声的一边答应一边跑了。
李玄度笑着摇摇头。
赵珩双臂环胸斜倚着墙壁,他低下头看李玄度。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稻草拢起来,些微碎发垂在额前。他身姿修长挺拔,刮骨的动作瞧着也赏心悦目。
“你叫什么名字?”赵珩问。
“李玄度。”他又补了一句:“你若觉着不好听,随便换一个也行。”他得极尽奴隶的本分。
“名姓乃父母所赐,留着吧。”赵珩说:“你家乡在哪儿?”
李玄度手上动作微微一顿,道:“云梦。”
“听起来是个很美的地方,很远么?”
“在南方。”
“没去过……”
李玄度吹了吹磨掉的骨粉,道:“以后有机会可以出去云游。”说罢又叹了口气:“可惜如今世道不好,到处都在打仗。”
“那真是可惜了……”
院子里只剩下刮骨的声音。
赵琰那小子买的鹿骨分量足,李玄度做了好些卜骨,不过这才第一道工序,还得用火烧制。
“过了时辰了,得明日再烧。”李玄度说。
“我不懂这个,随便你。”赵珩无所谓道。
李玄度有些好奇:“按说你家日子不算富裕,我瞧你花钱倒是大手大脚的,你娘也不管你。”
赵珩也没遮掩:“她是我后母,不过待我很好。我的钱是我生母留给我的。”
“那你生母挺有钱,你外祖家也是武威城的?”
赵珩摇头:“不知道,我一出生娘就过世了,我也没见过外祖家的人。”
李玄度便没再继续问,只道:“你爹和后母不错。”起码没私吞这些钱。
赵珩“嗯”了一声。
厨房飘来饭菜的香味,李玄度腹中空空,有些嘴馋了。
“夫人做饭的手艺真好。”
“那你可以多吃些。”赵珩道:“说不定哪天就吃不上了。”
李玄度叹气:“大公子,病人要相信大夫,治病才会有好效果。”
赵珩道:“大夫要医治病人,起码他得先有命在。今晚你跟我睡,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再说吧。”
“那恐怕是难了。”李玄度甩了甩手上的骨粉:“我观天象,明天阴天。”
赵珩:……
第5章
赵珩用李玄度开的方子泡药浴,同时李玄度配合银针刺穴,替赵珩打开全身经络。他浑身筋脉尽被邪气所侵,虽寻常药物不可医治,但用巫族特殊行针走穴的法子,可以让血气通达。即便不能彻底克制邪气,也可以阻止邪气进一步蔓延。
行针走穴颇耗心神,一套针法走完,李玄度浑身已被汗浸透。他将用完的银针泡在酒里,嗓音低哑道:“可以了。”
行针过程中赵珩似是睡了一觉,醒来后感觉身上轻盈许多,扭头看到泡着银针的酒已变成黑色,不由吃了一惊。
“唔。”李玄度拿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语气平和道:“排毒,是不是感觉舒服一些了。”
赵珩点了点头:“你倒是有些本事。”
“没那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李玄度摇晃着站起来:“出来吧,水有些冷了,仔细着凉。”
赵琰进来收拾洗澡水的时候不由惊呼:“大哥你今天身上怎么这么脏,这水滂臭!”
赵珩脸红了一下,不自在的说:“排毒呢。”
赵琰不是很懂。
赵珩道:“劳阿琰再给玄度烧一锅水。”
“大哥这是买回了个祖宗供着呢,我这亲弟弟倒成了伺候人的奴隶了……”赵琰嘟囔两句,撇了撇嘴,不忘凶李玄度:“你若医不好我大哥,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个小娃子凶起来就像炸毛的老母鸡,看着雄赳赳气昂昂,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李玄度好笑道:“若我能医好呢?”
赵琰一脚跨出门槛,闻言扭头说道:“你若能医好我大哥,我赵琰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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