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遇上别家或许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偏他遇上的是赵家人。
赵珩打听到那些青壮的去处,安顿好家里当即便启程往淮阳城来了。
他一早便听闻淮阳城中有座摘星楼,白日可见穹顶斑斓,熠熠生辉。夜晚亦如繁星拱月,清辉遍地。当地的百姓都说这是天降祥瑞给淮阳王府,淮阳有龙气。
不过这些话赵珩是不信的,所谓祥瑞多是人为,用来操控人心罢了。只要他想,玄度能日日不重样的给他弄出来。
赵珩入城时往那山上看了眼,觉得也没什么稀奇。但也不知为什么,那座摘星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撇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赵珩寻了处客栈落脚。随后便去街上找了点吃的,顺便打听打听周家堡的情况。
说起来周家堡虽有十二分堂,但并没有人知道周家堡究竟在什么地方。即便是淮阳城内也只有一家玄鹰堂,所以很多人都默认玄鹰堂是周家堡的总堂会。
赵珩趁夜在玄鹰堂外转了转,发现这堂口表面看着没什么人手,但内里却防守严密。他也只浅浅探了探,没敢冒然深入。忽地想起芳唯说周家堡在收猛兽,在玄鹰堂的门口也确实看到了告示。
不过此时天晚,城门也关了,他只好先行回客栈休整。翌日天一亮,赵珩便裹着蒙蒙雾气去了城郊的深山。
“……听说那小子还没死!花斑大虎都给他折磨疯了,他还好好活着呢!”
“这小子可以啊,这几日主人家都往斗兽场来,每日都要看那小子和花斑大虎斗。”
“他是被主人瞧上了,倒苦了咱们。花斑大虎眼看着就不行了,后头的还没续上呢。猛兽本就不好猎,我把赏金又往上拔了拔,几日过去还是无人上门……”
刀疤脸重重的叹了口气,颇有些烦闷的灌下一口酒:“兽场管事儿说了,再收不上来猛兽咱就等着被喂蛇吧。”
想到虿盆里缠绕成一团的红斑蛇,众人忍不住齐齐一抖。
“……堂主!堂主!”小伙计连滚带爬的跑进来,激动的指着外头:“有,有狼!”
刀疤脸当下连酒都不喝了,腾的站起来:“当真?!”
小伙计点头如捣蒜:“真真的,那狼威风着呢!”
刀疤脸招呼几个弟兄摇晃着身子走出去,便见玄鹰堂门口站着一位年轻男子,这男子给刀疤脸的第一感觉就是冷。再多看一眼,感觉冷到骨头了。
“听说玄鹰堂要猛兽?”赵珩目光锐利的盯着刀疤脸。
刀疤脸不由打了个寒颤,忙点头道:“对对对,你卖狼?”
说到这他才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赵珩手里牵着的狼身上,只见这狼一身锃亮的灰毛,风一吹齐整整的。它老老实实的趴在那男子腿边,姿态慵懒。但刀疤脸绝不敢小瞧了它。他看到这头狼眼底的凶狠,他相信只要那年轻男人撒开绳索,这头狼能立马猛扑过来,用那双利爪将自己撕碎。
狼乃丛林之王,能猎到狼的也绝非庸碌之辈。刀疤脸当下便恭恭敬敬的将人请进了玄鹰堂。
赵珩拿脚尖踢了踢狼屁股,灰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站起来。
刀疤脸吓的额头冒汗,心说这男人究竟什么来头。这狼在他眼里怎么跟家养的土狗似的……
顶着一脑门官司,刀疤脸命人去取了银子出来。
赵珩只被安排在外院,从二门处向内望了望,似乎还有很深的院落。他假意伸出双手去拿银子,缰绳脱手,灰狼立刻抖擞起来往后院跑了。
刀疤脸人都要吓没了,掐着嗓子眼儿喊道:“快,快拦下!快拦下呀!”
说着扭头哀求赵珩:“壮士,快,快把它召回来。”
赵珩还在数银子。闻言撩了撩眼皮,道:“钱货两讫,这狼是你们的了。若请我抓狼,得另加钱。”
“加加加!”刀疤脸急急点头,心说要不是堂口里的几位爷进山捕兽去了,我用得着你。再说了,以往来堂口卖兽的也没有像他这样单崩个人来的,连个笼子都没有,扯根儿绳遛狗似的……
赵珩收了银子,抬脚就往二门内走。刀疤脸紧随其后,使了眼色给其他兄弟。
“这狼很懂事儿的,不咬人,就是爱撒欢,不愿意给人拘着……”赵珩余光瞥了眼一脸警惕的刀疤脸,随口说道。
刀疤脸:……狼不咬人?糊弄鬼呢?
赵珩边走边打量这院子,刀疤脸这会儿缓过神来,警告道:“别乱瞧,仔细自己交代在这儿。”
赵珩无所谓的笑笑。
这会儿他已经走到饭堂了,便见那灰狼在饭堂里四处闻嗅,然后引颈长啸一声,踢踏着步子在赵珩腿边蹭了蹭脑袋。
赵珩目光倏然转冷。阿琮果然曾在这里停留过!
他垂下眼眸,蹲下身子摸了摸那灰狼的头:“听话,有肉吃。”
灰狼呜咽一声,老老实实的进了笼子。
刀疤脸总算把心撂回肚子里了,一脸笑模样的将人恭恭敬敬送出了门。
离开玄鹰堂,赵珩就在最近的客栈下塌。这些人不仅要猛兽,还要青壮。一个不是很乐观的想法骤然冒出头来。
他听玄度讲过,旧时的一些贵族喜欢建兽场,一开始只是寻欢作乐之地,观看野兽搏斗以助酒兴。慢慢的就变成人兽相斗,用血液来刺激自己麻痹的感官。
如果是这样,阿琮必有危险。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阿琮究竟在什么地方……
赵珩盘膝坐在塌上行了一周天内力,阴气在他体内缓缓流转,带着一丝蠢蠢欲动的躁动。好像自进了淮阳城这股躁郁之气便始终存在在他经脉里,怎么都压不下去。
“摘星楼……”每每闭上眼,赵珩就会想到那座摘星楼,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犹豫了一下,赵珩还是趁夜去了淮阳王府西北角的山上,摘星楼在山顶。
……
楚司珏这几日都窝在别苑,周狸好几日不见他人,便亲自来别苑寻人。见楚司珏正歪在塌上饮酒,不赞同道:“世子殿下适当放松无可厚非,万不能日日沉迷于此啊。这几日殿下未曾去给王爷请安,其他几位公子已传了些不好的流言,恐于殿下不利。”
“那几个窝囊废,也就趁我不在才敢在父王面前搞些小动作罢了。有本事去猎场比骑射,一个个还不是跟个缩头乌龟一样。”楚司珏打了个酒嗝:“日日去给父王请安有什么用,父王又不出兵,我们便只能日日蹉跎。”
正说着话,别苑管事进来了。
楚司珏道:“可打听到那小子的来历了?”
管事拱手回道:“这小子是从九江城那边送过来的,小的遣人去青鸟堂问过,青鸟堂的人说找不到一直和他交易的胖掌柜了。”
“找不到人了?”周狸忽地心口跳了跳。
周家堡是以他的名义组建的,一开始只是帮世子殿下寻些猛兽供他取乐,后来世子殿下喜欢上看人兽搏斗,他便要想法子从各地寻一些青壮来,以免某地有集中性的人口失踪而被查觉。再后来发展起来,周狸便又把周家堡经营成暗桩,敛财、安插细作等,便于掌控淮阳一带的势力。
这周家堡发展的太快,手底下难免参差不齐。周狸一直想腾出手来从头整饬一番,奈何抽不出时间,也没那么多人可用。这冷不防的突然少了个人,总让他有些心难安。
“算了算了,也甭管他什么来历,反正这人本世子看上了,得留下。”
“什么人?”周狸问道。
管事就答:“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功夫不错。”
周狸点了点头:“留下可以,得用药控制。斗兽场万不能曝光,否则我们苦心经营的名声就全毁了。”
“呵,名声。”楚司珏冷笑一声:“说了好听是名声,说难听些,名声才是最大的绊脚石!虚名而已,但偏偏所有人都要固执于此!先生,我已经忍不住了。这淮阳王世子我当了二十几年,可我还有多少个二十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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