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七?”赵珩愣了愣。
姬元煦抹了把额头的汗,急急说道:“孙七是我安插在天牢的眼线,先生的消息都由他通传。今早他家中娘子找到范清府上,说昨夜夜半时分,有刑部官差将孙七押走了。我怕孙七受不住刑……”
孙七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有一点,他知道李玄度是假死。
“不能再等了,我这就带玄度离开。”赵珩一边收拾包裹一边嘱咐姬元煦:“阿琮的兵马就快到水泉城了,若国都有变,务必向外递消息,我们来接应。”
“方野,去套马车!”赵珩向外吼了一声,又对姬氏兄弟俩说:“我爹的遗体还在隔壁房间,两位师弟搭把手。”
姬昊虽未允准赵珩返回陇西,但驿馆周围并无看守。国都城城门大开,只要他们想走还是可以出城的。无非就是违抗圣令,又或者被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罢了。
赵珩最不在乎这些虚名。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只有你自己站在高处,才能得到想要的正义。永远不要指望任何人,尤其是利欲熏心之人。
他可以背负一时的骂名,但终有一日他会卷土重来,将强加于身上的莫须有的罪名统统洗刷。
曹木匠改良后的马车车厢可以分隔出两层。赵珩将底层铺了厚厚的棉被,将李玄度安置在隔板上。然后扭动机关,整体木板随之下沉,只留下一乍高的边缘。再将赵平都的遗体放置在隔板上层。从外面看根本发现不了车厢内的暗格。
“元煦,你从后门离开。记住,今日是我赵珩为早日安葬生父,擅自离开国都,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姬元煦沉着脸点头:“堂兄保重,元曜保重。”
连一场正式的告别都来不及,方野套好了车,驿卒默不作声的将院门打开。
“小赵都督一路平安。”
虽然接触的不多,但赵珩能感受到驿卒的善意,所以他不想连累无辜。
“多谢。”赵珩看了他一眼,说道:“是我们擅闯驿馆,待我们走后你可去报信,免得自己担罪责。”
自入国都后,赵珩感受到很多来自外界的善意。除了如宋镜敛那般正义之臣,更多的是散落在国都城不起眼的百姓。
这些来自陌生人的善意让赵珩明白,无论是当年隐太子变法,还是现如今元煦主持的革新,都是有成效的。因为一项法令的推行是否于民有益,百姓才是最清楚的。
这证明他们选择的路没有错。
鞭子一扬,马车驶出巷口,混入嘈杂的街市。国都城就像一朵以毒饲养的花儿,外表看着鲜艳美丽,实则已毒入骨髓,在毒花的周围没有一颗草可以存活。这毒花中最大的毒瘤就是那坐在龙椅上颐指气使的大周天子,而贵族则如附骨之蛆,只有将这些人剔除掉,才能花草遍野。
赵珩收敛外放的阴气,眼看着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口,却见那日押玄度入天牢的禁军统领徐敬带队直奔他而来。
“小赵都督,这是要去哪儿啊?”
赵珩坐在马车边缘,蜷起一条腿,漫不经心的笑道:“送我爹回乡安葬,徐统领要送一程?”
徐敬用手按住刀柄,目光深沉:“无陛下旨意,小赵都督不得擅自出城。”
“若我一定要走呢?”
徐敬拔刀指着他:“违抗圣旨,依罪论处。”
赵珩站在马车上,抽出灭魂剑,剑身释放的强大阴气让徐敬忍不住退了两步,他抬头见赵珩眸光染血,正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用冷如寒冰的声音说道:“阻我回乡之路者,杀无赦!”
第148章
才放晴的天突然暗了下来,大团大团的乌云开始聚积,压在头顶,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徐敬紧紧攥着刀,沉闷的空气使得他浑身被汗水浸透,大颗的汗滴顺着脸颊滑落。他试探着向前一步,喝道:“赵珩,你要公然谋反不成!”
城门口发生这样的事儿,周围早已围上不少百姓。“谋反”这说辞一出口,百姓们便交头接耳起来,嗡嗡杂杂的声音潮水一般涌入识海,让赵珩内心十分烦躁。
姬元曜顶着易容后的脸坐在马车中,见势有不对,忙烧了符,低声道:“赵师兄,别冲动。”
徐敬见赵珩目光骇人,握着剑的手在发抖,他似乎已经控制不住手里的剑了。虽然徐敬不知道那是灭魂剑,但他自幼习武,对剑气十分敏感。他能感觉这强大剑气中夹杂着的邪魔之气,乌沉的剑身如同陈腐老旧的法器,这必是以血喂养的魔剑。
他先是心生退意,可想到自己身负皇命,若能趁机拿下叛逆,必能扶摇直上。何况国都城的百姓都亲眼瞧着呢,赵珩恃强逞凶,百姓们也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赵珩。”徐敬有了底气,不由挺直脊背,持刀指着他:“陛下替隐太子翻案,你不知感恩便罢,如何还敢违逆圣意!难不成隐太子的遗腹子竟是忘恩负义的乱臣贼子!”
姬昊虽发下告示称隐太子乃被构陷,但事后并未将赵珩的身份公诸于众,也未将其记入姬氏皇族之中,赵珩的身份在国都城只是个半公开的秘密,是不被承认的皇家子嗣。
“呵。”赵珩凉薄的笑了笑:“翻案?一句被构陷就算翻案了?刘氏主谋尚未得到惩处,将我养大的养父赵平都暴死于驿馆,此案尚未查明案情便急着下定论,推出一个无辜人来顶罪,只为草草结案。我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公正,又何谈知恩图报?”
“养父赵平都为保大周国土,戍边多年,军功卓越却不居高自傲,忠心耿耿,一心为公。如今亡故多日,只停灵于驿馆。我屡次奏请陛下放我父子二人回陇西,安葬生父,然陛下至今不肯松口。身为人子,眼看父亲尸骨将要腐烂,却不能入土为安,我如何不心急!我倒想问问陛下,此举意欲何为!”
正是因为知道赵平都的死因存疑,姬昊才不敢放走赵珩,唯恐他坐拥西北,拥兵自重。徐敬心里清楚,但他绝不能暴露陛下的心思。
“你为人子,但更为人臣。”徐敬说道:“人臣理当忠君,你如此行径可有半点人臣的心思!”
“人臣忠君,但君主当爱民,上行下效,身为臣子也当以民为重。”赵珩挺起胸膛,目光掠过在场的百姓,说道:“我赵氏父子二人乃守关大都督,沂山关碧水关皆为大周紧要关口。眼下虽宇内安定,但四方不稳,两大守关都督悉滞留国都,实在欠妥。我亦上表奏陈陛下,返回关城以防外敌入侵,陛下仍未允准。”
“我又想问问陛下,国都动荡,不以家国为重,难不成还等着敌军横扫西北,长驱直入,再扣我关门吗!身为人臣,我何时不把国家安定放在心中?倒是陛下,为君者,只顾眼前蝇营狗苟,何曾将百姓的生命放在眼里?”
言及此处,赵珩又想到了武威城破关,西戎连破六城无人可挡,百姓流离失所,无依无靠。他闭了闭眼,冷笑道:“西北六城前车之鉴,臣不会忘,陛下难道忘了么?”
当年放弃西北,姬昊收获骂声一片。弃百姓于不顾,这样的君主如何让人敬仰,如何让人相信。
“小赵都督说的也没错啊,自赵都督死后,碧水关无都督镇守。燕北景氏尚有雄兵虎视眈眈。还有陇西,虽杨氏覆灭,但陇西之外还有西戎部落。大周若乱,西戎必定趁虚而入。纵然扣留两位赵都督在国都,陛下也当先着人稳住两大关城呀。”
“说的正是,外敌依然强悍,但我们没有顾都督和赵都督了呀,到那时谁还能护着我们。”
“且不说别的,陛下既然翻了隐太子旧案,扣留赵都督父子没有意义呀。除非果真如小赵都督所言,此案另有隐情。”
眼看言论将要控制不住,徐敬心口一紧,猛然想到今日奉命前来是为找到李玄度,却不知怎么被赵珩带偏了。
他忙高声喝道:“强词夺理!你受巫人蛊惑,是非不分。有幸陛下明察秋毫,得知那巫以巫术造成假死之像,遁出天牢。陛下念及你年纪尚轻,心有宽宥之意,只命我等将巫捉拿归案。赵珩,只要你交出那巫,今日之事陛下定赦你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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