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亲眼目睹梁铮一天一个相亲对象,就连没娃的寡夫,带娃的寡妇都有。
大伯大妈是真的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梁铮七老八十了,实际上他才二十几岁。
陈子轻目送梁铮骑着自行车,不知第几个相亲对象坐在他后座,矜持地抓着他的衣角不搂他的要。
自行车带着一串清脆的铃铛声从陈子轻旁边骑过去,梁铮身上的怨气把他熏得头晕眼花。
梁铮的浓重怨气让他眼红,可收益越大就意味着风险越大,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火中取栗,他背着手在村里走动,寻找合适的怨气人选。
孩童稚气的笑闹声夹杂着摔炮声从前面飘来。
小娃们新年一套衣服穿一个春天,起硬壳了能抠掉就抠掉,不能抠掉就一层盖一层。
衣袖黑得油光发亮,脸上是满足的,天真又淳朴的笑容。
陈子轻看了会小朋友摔炮,视线扫过墙根下晒太阳闲聊的老人妇人,你们都不会被鬼带走的,我还有六个月时间呢。
下庙村的总怨气停在3000,只比顶开鬼门关的数值多2200。
为了保险起见,为了不在关键时候出现突然有谁暴涨怨气,他会尽可能地把总怨气缩减到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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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在外头溜了一阵子就往家走。他在一处拐角听见两个老人对话。
他们在说棺材打多少钱的,摆多少桌,一桌多少个菜,酒是什么牌子的,散不散烟之类。
原来是大爷觉得自己要死了,提前把丧事定好。
陈子轻撇撇大妈头顶的怨气色块,大概在200到300左右,他问大爷生了什么病。
大爷说他晚上睡觉总喘不过来气。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大爷啪嗒啪嗒抽着旱烟,“我这是让小鬼差压上了,就快带我走了。”
他瞪老伴:“到时小鬼差拿铁链子往我脖子上一套,把我给拖进地府,你一个人吃香的喝辣的,没我这个讨了一辈子嫌的在,你就称心了。”
老伴让他一天到晚的“死死死”给烦得有了怨气。
陈子轻打量大爷的精气神:“你睡觉是不是喜欢把手放在胸口啊?”
大爷这会儿突然耳背了:“啊,你说什么!”
陈子轻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大爷说他没放。
他老伴这时发了话:“南星,你别信他的,他放了的。”
大爷非说自己没放,老伴非说他放了,两人像幼儿园小朋友吵架。
陈子轻看他们吵,感叹相守到老是很深的缘分。
等大爷大妈吵累了,陈子轻在大妈耳边说:“你今晚留意着点大爷,不叫他把手放胸口试试。”
“这是我婆婆在世的时候和我说的方子,没准有用。”陈子轻拎出死无对证的婆婆。
大妈将信将疑:“要是管用,我就去给你婆婆烧点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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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柴堆上的薄膜被风起来了一块,他怕柴湿了,赶紧给压好。
“南星,你从哪回来啊,刚好我要把这个给你。”二婶来给他送半个咸鸡。
他还没说话,三婶靠在墙边磕着瓜子插了一嘴:“那不能吃,死鸡腌的。”
二婶当即就不干了:“哪个是死了的,说话怎么跟放屁蹦出屎一样。”
她丝毫不顾及妯娌间邻居间的情分:“你左边眼睛看见我给南星的是死鸡,还是右边眼睛看见我给他的是死鸡?”
“左眼右眼都看见了。”三婶吐掉瓜子皮。
二婶把咸鸡给侄媳拿着,手叉腰就扯了一嗓子:“那你两只眼睛全瞎了!”
街坊四邻和来拜年的亲戚闻声出来探头。
三婶要脸,再加上说不过二婶,她装作从容地拍拍手上的瓜子屑,脚一转进了屋子。
……
陈子轻把还要追过去骂的二婶拉进门。
二婶这才把战火停下来:“南星,死鸡我留着自己吃,给你的是好鸡腌的。”
陈子轻说:“死鸡不能吃的吧。”
“那是冻死的,又不是病死的,有什么不能吃,我已经吃过了,香的很。”
陈子轻弱弱地说:“你怎么知道是冻死的?”
二婶横眉竖眼理直气壮:“我说是冻死的,就是冻死的。”
陈子轻抽抽嘴,行,明白了。
半个咸鸡给他放在厨房的墙上挂着,他拿了把剪刀去院里,按在从塘边抱回来的石头上磨了磨,手指揩掉刀刃的锈迹。
“杀鸡啊?”二婶问。
“不是,”陈子轻摇头,“我要给津川剪头发。”
二婶很是激动:“正月里哪能剪头发,这是要死舅舅的啊!”
陈子轻说:“没事,津川的舅舅已经死了。”
二婶:“……”也是。
她瞧一眼开着门的小屋,故意把高音量喊:“非得这个月剪吗,过了正月剪会怎么着,头皮就要长蛆烂掉?”
小屋里没动静。
陈子轻护犊子地说:“是我要给津川剪的啦。”
二婶戳他脑袋:“你也是闲得慌。”
陈子轻可不仅仅是闲得慌,梁津川的头发长到肩膀下面点,洗一次很麻烦。
梁津川不像腿脚健全的人,随时都可以去小店旁的理发店剪。陈子轻提过多花点钱把理发的师傅请到家里来,梁津川的态度很恶劣很排斥。
那没办法,只能陈子轻这个嫂子自己上了。
昨晚他在床上数拜新灵收到的礼钱,一毛两毛的抚平整数了一大摞,他把一半拿去给梁津川,说自己会剪头发。
梁津川冷冷看他,没冷嘲热讽语言攻击。
于是剪头发这事就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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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去小屋把梁津川推出来,放在太阳光最好的地方。
梁津川眼眸低垂,食指的指腹有一点圆珠笔油。
一块破布从后面甩到他身前,伴随轻柔的许诺:“你别怕,我不会剪到你耳朵的。”
他面无表情。
感觉自己是个傻逼,竟然坐在这里,让身后人给他剪头发。
梁津川看手上的暖阳。
陈子轻拿着剪刀:“剪到多短呢?”他用手比划,“这么短,还是这么短?”
二婶看不下去:“剪刀给我。”
陈子轻正要把剪刀递过去,梁津川就已然抬眸,盯着二婶。
那目光瘆得慌,二婶心里发怵,她骂了几句不出声的难听话:“我还不稀得给你剪呢。”
之后就将独门手艺传给侄媳。
就是拿个蓝边碗倒扣在头上,沿边剪。
陈子轻一脸涨知识了的表情。
可他实在不想让朝夕相处的帅哥留锅盖头,那对他的视觉很不友好。
二婶去他家厨房,在小柜子里挑了个蓝边碗给他:“就照着我说的剪,妥妥的。”
“你在这剪,我上县里一趟。”
二婶去年年底把养了一年的猪宰了,她只留了一点自家吃,其他全称给了没养猪的人,有一百多块钱。
再加上卖稻子棉花的钱,红票子一共三张,零碎的没算。
二婶今天要去县里存钱,她问陈子轻存不存。
陈子轻说:“我没有可以存的。”
二婶示意他看轮椅上的少年,你不能存的原因就是那位。
陈子轻笑着送二婶回家,他趁二婶换衣服的时间敲响梁云的屋门:“你妈有复查的吧。”
梁云说:“这次就是顺便去复查的。”
陈子轻蹙眉:“复查可不能顺便,这才是正事。”
梁云把头发扎起来:“你有那时间就多关心关心小叔子,我妈这边有我。”
陈子轻点头:“我会的。”
梁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想,真是个怪人,怎么都不动气不抱怨的样子。
以前他可不这样,他发疯砸东西打堂哥的画面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是她看过的最可怕的恐怖片。
梁云晃了晃头,变了是好事,但愿不要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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