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视线模糊地逃离了现场。不知道背后的音乐和众人的欢呼是怎么追着我到洗手间的。
我把手放在了水龙头下,凉水流过手心,我又捧起水洗脸,直到把脸上的热度带走,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像个落汤鸡一样狼狈。
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这只手白皙修长,上面没有做任何的美甲,但是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根银色手链和一块精致的手表。
我迟钝地从镜子里看到了另一张美轮美奂的脸。
“谢谢。”我接过纸巾覆盖在脸上,等擦干了脸,就看到了傅萝已经戴好了一只耳环,正在戴另一只。
然后她拿出了包里的口红和粉饼对着镜子补妆。
她真的很漂亮,都说漂亮的人可以抗住任何角度的灯光,我想傅萝就是其中之一,她甚至妆容都很淡,即便是在酒吧这种暗调的环境里,我还是能看到在场的女生们戴着浓密的睫毛和色彩缤纷的眼影和高光。整张脸在用心之下能够在一个光束打过来时呈现出惊鸿一瞥的魅力。但是傅萝却相反,她的口红都是很淡的粉色,整个人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美丽。
我从洗手间出来,脑子里只剩下了为什么叶泊则会和傅萝分手的疑问。
我回来后重新加入了游戏,大家依旧说说笑笑,电子烟和香水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就像一盘甜到过分的腐烂的水果拼盘。
我看到了茶几上摆放着融化的冰激凌球,不知道是什么口味的。
等到聚会结束,我也喝了好几杯酒,没醉,也没那么抑郁。
我乖乖的站在叶泊则身边,看着脚步虚浮的姜陶挂在叶泊则的肩膀上,有人没喝够说去下一趴,意见纷纭,模糊得像秋天的阴霾笼罩在耳边,我听见姜陶声音忽高忽低地说道“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还能喝。”
叶泊则没理睬他,而是和旁边另一个男生说道:“等会麻烦你送他回去。”
“放心。”
姜陶是真的喝多了,被背上车一点反应都没有。
“叶少,才两点,就这么散了?”
“喂你明天不用上学,人叶少985名校的好学生,能跟你一样吗?”
“这不是难得一聚嘛,高中那会都通宵第二天去上课呢,怎么年纪越大越保守了。”
“你不累杰西卡不累吗?”
“诶女人就是娇气……”
他说这话时大家都笑了起来,因为这位少爷此刻赤脚站着,手里还拎着女朋友的圣罗兰高跟鞋,杰西卡则穿着他的球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因为球鞋过大,被她挂在脚上玩。
不一会就来了一群代驾,叶泊则让我先上车,我坐在车里听见了傅萝叫叶泊则的名字。
两个人说了会话才上来。我看见傅萝跟着徐希洛一起走了。
我闭着眼靠在椅背上,随着车子的拐弯,人惯性地倒向左边,咚一声敲在了车窗上。我只好把手垫在脑袋上,继续贴着窗。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司机开车跟上了环山公路似的,左拐右拐,我寻思s市的道路也没那么曲折啊。
下一秒,就往右边倒,直接倒在了叶泊则的肩膀上,磕得我脸疼。
“装大摆锤呢宝贝。”
叶泊则按住我,手绕过的我的肩膀拍了拍,把我固定在一个亲密的姿势。
我思索了会大摆锤的样子。问:“你去过游乐园吗?”
“嗯。”
S市有迪士尼,但我没去过。倒是经常可以看见女同学的朋友圈po了去迪士尼的照片。
“我小时候很羡慕那些周末可以去游乐园玩的同学,每次听他们说玩大摆锤和海盗船很吓人很刺激,我就想要是我也能去玩就好了,甚至晚上做梦都梦到我去了游乐园,我在梦里坐上了我想象出来的海盗船,周一的早上,我成为了那个分享的主角,身边都是围着我发出羡慕和惊叹的同学。然后上课铃声响了,我的梦就醒了。”
我还挺感慨的,我居然会和叶泊则分享这些微不足道的童年遗憾。
“这么可怜,宝贝。”
叶泊则声音慵懒地说道。
“后来初中春游去了游乐园,我当时觉得跟美梦成真一样,直到我坐上海盗船,被吓的叫都叫不出来,下来的时候,腿都软了。才觉得哇,这是真的海盗船,不是我梦里那个纸糊的小船。我当时的想法是:要是有人再提起游乐园,我就不再是那个虚假的听众了,而是可以去真情实感地讲自己的体验的人了……我说这些,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我为什么要跟一个没法跟我共情的人分享这些,是分享我的可怜博取他的同情吗?还是暗自希望他能够弥补我破碎的童年呢?
“那你觉得什么不无聊?打球美女喝酒,金融政治投资?”
叶泊则问我。
“额……那些听起来就有趣一点。”
我想起了晚上在酒吧里,大家似乎都在讲这些,我知道他们出身非富即贵,也许从小都在这种不一样的家庭氛围中耳濡目染,所以无论是玩,还是事业,都比普通人要有更广阔的视野,玩得花,脑子转得快,把上学当做是人脉的扩展,把工作当成是资本的积累。
可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不会去关心今天股票涨了还是跌了,地产有什么新动向,政府工作报告出台了什么会造成投资的转向,也不知道看球赛的背后有那么多利益链,娱乐圈居然有那么多不堪入目的秘密。
所以我只能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到自己像个没文化没见识的乡巴佬。
来s市读书前,其实网上有言论说s市的人很排外,看不起外地人,我一直没感觉到。但此刻却突然领悟了,“排斥”不是一种具体的行为或言论,而是你想加入却无法加入的无力感。
甚至时我在讲自己的故事时,都会担心叶泊则是不是会听不懂,这种听不懂不是字面层面的不理解,而是一种情感上的共鸣。
“装逼而已,真正有价值的消息是不会流通出来的。”
叶泊则说。
“你的故事比晚上那些有趣多了。”
我半信半疑地抬起头,看他是否只是在骗我。
叶泊则垂眸看了我一眼。
“想说什么快说。”
“额……其实我还有蛮多这样的故事的,你还要听吗?”
我讨好地眨巴眼睛。叶泊则不吃我这套,礼貌且冷漠地说道:
“故事都是第一次最吸引人,就像男人忘不了初恋一样,所以你最好还是别讲。”
“好吧。”
我闷闷地靠回他的肩膀,心想那你也忘不了傅萝吗?所以明明下午拒绝了,晚上却还是去赴约了。
我们回到家,声控灯照亮了玄关,叶泊则打开灯往里走,走了几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还有亮晶晶的什么东西扔在桌上。清脆的碰撞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定睛一看,是一对珍珠镶嵌钻石的耳环。
我的心犹如被大摆锤击中,狠狠晃了一下,才钝钝得感受到缺氧的难过。
这是傅萝的耳环,在洗手间我亲眼看到她戴上的,但是现在却出现了这里,是在上车前她给他的吗?
这代表什么呢?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对耳环发呆,脑子里不但闪过了傅萝的脸,还有姜陶弯下腰去亲叶泊则的画面,我被摇晃的灯光击碎,被喧嚣的笑声驱逐,我仿佛又变成了洗手间里的落汤鸡,看到了傅萝怜悯又冷漠的眼神,如同那张递过来的纸巾,又薄又锋利。
那像一记耳光,火辣辣的感觉再次从身体里升起。
我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你在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李明鉴?
你难道不应该拿起那对耳环去质问叶泊则吗?
质问他为什么要收下。
——我不敢问。
我回答道。
“发什么呆?”
叶泊则拿着浴巾路过我。他的站在我身边,我偏过头,只觉得自己很难堪。
“没。”
我摇摇头,揉着眼睛对叶泊则说:“我先去洗澡,你……晚点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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