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扶着墓碑站了起来,看向我时,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冷静。
“你和爸爸单独聊一会,我去打个电话。”
也许是信号不好,母亲走了很远才停下来,背对着我接电话。
我看着她在风里的身影,只觉得清晰又遥远。我低下头,看着眼前这块矮矮的墓碑,不知道要说什么。
也许是想说的话的太多,但是时间又过了太久了,很多次想要呼之欲出的话,随着年纪增长,那些在心底里的委屈和无助也逐渐消失,仅仅留下了一个很淡的影子,甚至连影子都快要不见。我要在记忆里用力的捕捉,才能抓住它,但是已经无法描述,也无法表达。
我也学着母亲,蹲下身,把手放在了冷硬的碑角上。
我以为会有种不同的感受,但是它仅仅是一块石碑,摸上去凉凉的,粗糙,很厚重。
那一瞬间我竟然还盼望着有什么父子血缘链接的默契会产生,比如能让我忽然听到父亲的声音,看见父亲的脸,或是有什么神迹发生,但是都没有,只有风从四面八方赶来,把头发吹进了我的眼睛,让我不得不闭上眼捋头发。
在闭眼的时候,我忽然就想起了从前在父亲的车上,夜凉如水,年幼的我趴在车窗上,数不尽的风如丝线一般钻进车厢里,仿佛要将我拉出去和他们一起奔跑,我看着路旁快速后退的高大的树木,分不清是车子跑得快还是风跑得快。而我一边企图抓住风,一边回头看父亲,他黝黑而年轻,目光温和又坚定,嘴角总是含笑,仿佛每一刻都有好事发生。可他明明很疲惫,无论是我睡着了,还是醒过来,都能看见他那双可以盖过黑暗与伤心的眼睛。
即便是在最可怕的时刻,他也耐心的告诉我,往前跑,别害怕,跑远点。
我的记忆从那一刻开始错乱,如同崩裂的山川河流,找不到可循的轨迹。
只剩下不断的抗拒,恐惧,从走到跑,从无声到爆炸。热浪将我掀翻,膝盖撞在了地上,重重一磕,风停了,我听到了周围的山林摇晃,疏疏回响。
我听见母亲走到我身后,说:“该走了。”
像是一个轻轻句点,将我从噩梦里拖出来。
下山的路比上山短暂。
在车上母亲问:“什么时候回学校?”
我说:“买了六点的票。
她微乎其微地停顿了两秒,问道:“钱够不够用?”
我说:“够用。”
母亲:“嗯,别勉强自己。”
我点点头。
一路无话到家里。母亲回家换了衣服又出去了,我不清楚她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但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并不好受,所以也背上包出发去火车站。
在火车站里,我无聊的刷着朋友圈和微博,就看到了虞听听发的照片,她似乎是去参加了什么时尚活动,和一些俊男美女坐在一起。
在我快到s市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她发的一段短视频,是一个秀场,背景音乐嘈杂,那个男模特牵着一条苏格兰牧羊犬走过来。头上戴着一顶蓝色的画家帽,衣服穿的五颜六色,像个打乱的魔方。
而在他的镜头里,我还看到了坐在t台另一边隐入昏暗的叶泊则。
他戴着一副半透光的眼镜,穿了件质感很顺的蓝色拼接衬衫,系着一根窄领带,又乖又靓,好似一朵从黑夜中探出来的清爽又干净的昙花。
第26章 流星雨
下车时,我才发现s市又在下雨,很细,仿佛是桃子过水后漂浮的毛,扎在脸上才会感觉到。
明明我们有过最亲密的身体关系。但我仍旧要在别人的镜头里找寻他的踪影。如果不是某些刻意的相遇,我和叶泊则,就像是地球的两个极点。一辈子都不会交集。我们最多只会一个普通的平凡的大学生在朋友圈里见到白富美同学的生活照,顺便看到了这位白富美身边也有很多和她一样惊艳的人,然后流露出千篇一律的质疑和羡慕。
我有些失落地给叶泊则发了个消息,问他在干什么。
在我走出车站前,叶泊则就回复了我:在看一场很无聊的秀。
我想起他的神情,原来他看起来面无表情的一个酷哥,心里却在吐槽无聊。但也许也不那么无聊,否则为什么要去参加呢。
我问:那你看完秀去干什么呢?
我找到了公交车站,等车的地方专门用不锈钢栏杆围了起来防止插队。
我走过大半圈才找到了去学校的公交车站牌。
叶泊则回复我:还有一个很无聊的晚宴,估计要很晚。
我感受到了飘到脸上的雨丝,感受到了这句话背后的婉拒,便问: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叶泊则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复我一条语音消息“在室内,淋不到雨的宝贝。”
旁边还有人的笑声。
我偏着头把语音消息听了十遍,将他的声音刻在每一秒流逝的时间里。却还是觉得不够,仿佛在泥泞路上蹒跚学步,自以为走了很久却一直在原地打转。
“你好,这里有人吗?”
我把放在座位上的包拿到了膝盖上,摇摇头。
她朝我说谢谢,然后坐了下来。
到学校的时候雨有点变大了。我正准备顶着书包防雨时,一个不算熟悉的声音又叫住了我。
“那个同学,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撑一把。”
我这才注意到她。是刚刚一路坐在我身边的女生,她有些腼腆,但是真诚地看着我。手里捏着一把透明的长柄伞。
见我犹豫,有些焦灼地眨了眨眼睛。
我身边不断有人撑伞走过。我的手机震动起来,看到来电人,我连忙说:“谢谢,不用了你先走吧。”
我不等她说什么,快步走到公交站牌的另一边,接起了叶泊则的语音电话。
“喂。”
“嗯。”
“你忙完了吗?”
我之前在车上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没想到他真的打过来了。
“不算忙。”
叶泊则声音清透地说道。
一滴雨水从遮挡版的破洞里滴到了我的脑袋上,我为了躲避又一脚踩进了旁边的水坑,我忍不住发出一个语气词的同时,听到了叶泊则轻笑,他说:“怎么了?”
我擦掉脸上的水,向叶泊则说明情况。在我说话时候,我听到他身边也有人在低声讲话。
短暂的瞬间,我怀疑他是在问我还是问他身边的人。
“……嗯,别在外面玩了,那个车站旁都是工地,早点回去。”
叶泊则说。
“我正在走回去了。”
我说道。
“明晚你有时间吗?听说有流星雨。”
“Aaron,你们俩个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一道明媚的女声插了进来。
“哪有,我只是恰好来抽烟碰到了……”
另一道清亮的嗓音坦然地解释道。
“你说什么?”
叶泊则远离了几步问我。
可是雨突然噼里啪啦变大了,我只能大声说道:“我回宿舍再跟你说!先挂了!”
我哼哧哼哧跑到宿舍,头脸全是水,赶紧把手机扔桌上,然后冲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又把挡雨的书包晾在阳台上,才爬到床上,拉上帘子,打开手机。
——明晚有流星雨,我想约你一块去看。
我点击发送。
可是直到我睡着叶泊则都没回我。我想他一定又忙起来,也许忙着和小姐姐喝酒玩游戏。也许还会和一个他中意的面孔上床,会温柔的抚摸他的头发和肩膀,会在哪里做爱。
不行,我不能再想。
嫉妒会毁了我。
我睡了一个很差的觉,快要早上才昏过去,一路昏到下午两点,又爬起来洗了个澡,吃饭,看了会专业书,直到刑法条文完全侵占脑子我才冷静下来。
算好时间出门去给钟一帆补课。
今天居然是他亲自来给我开门。我摸摸他崭新的小寸头,像个扎手的猕猴桃,还挺可爱。
“老师,你怎么也爱摸我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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