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除了“深海火焰”,“薇茗”还有几款招牌,伍君倩能会在网络上造势,而产品的口味也着实不普通,不久“薇茗”就打响了名号。
然而伍君倩和黄莉的矛盾却越来越深。伍君倩看似给了黄莉一个相当优越的职位——总店店长,但黄莉的日子并没有分店的店长们好过。员工出现任何问题,伍君倩首先就会责备黄莉,说是她没有尽好店长和前辈的责任。黄莉每次都是默默承担下来,但大家都不是瞎子,看得出黄莉和伍君倩互相厌恶。
“我刚才看到黄姐的反应,心里很害怕。”小丹担忧地说:“你们问她那些问题,肯定也是查到了她有害老板的可能,她那种反应……我真是一秒都不想继续留在‘薇茗’了。人被逼狠了,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陈争将小丹送回家,感谢她提供线索。车里安静下来,片刻,鸣寒说:“伍君倩反复为难黄莉,和‘深海火焰’也有关系。”
陈争点点头。人性的阴暗无处不在,伍君倩起初买下黄莉的店和创意,高薪聘请黄莉,初衷是好的。然而几款招牌上市,她自己的所有产品都比不上买来的“深海火焰”。她会恨黄莉吗?她也许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但她的情绪早已明白写在脸上,连新来的店员都看得出来。
情感都是相互的,她刁难黄莉,黄莉当然也会愤怒,再一联想到自己的产品被夺走,本来并不存在的仇视也因此出现。要说黄莉是否希望伍君倩消失,答案是肯定的。更重要的是,黄莉今晚的反应很不自然,她隐瞒自己和伍君倩的矛盾,她害怕警察查到她的头上。
“但如果是这样,动机就在另一条线上了。”鸣寒说:“黄莉有杀害伍君倩的动机,那‘曾燕’呢?联系不起来。”
陈争说:“陈文、付波那条线,不是也和‘曾燕’联系不起来吗?”
鸣寒说:“也对,两条线索,都不一定藏着真相。”
“但真相和他们有关。”陈争的视线隐没入夜色,仿佛在灯火的掩饰中探寻着什么,“我今天问过陈文和付波,有没有感觉被什么人影响,他们说是互相影响,但我后来想,想要影响他们这群人,其实还挺容易。”
“假装正义路人起哄?”鸣寒说:“这倒是,他们情绪上头,任何一个网友都可以给他们添一把火,而他们自己根本意识不到。还有,伍君倩也像是被人添了一把火。”
陈争侧过脸,“嗯?”
鸣寒于是把在伍君倩“痛屋”里的所见所想说了,“李萝建议过伍君倩,用cafe活动来宣传,伍君倩不愿意。但她后来为什么这么做了?我觉得是一个比李萝更有说服力的人接触过她。”
陈争思索道:“所以这是双向推动?有人引导伍君倩在cafe上做出不符合圈子规矩的事,又在另一边引导陈文他们网暴伍君倩?”
鸣寒说:“不然很难解释伍君倩一个懂行的圈内人,为什么会破坏圈中规矩。”
更多的线索需要静下来仔细分析,车已经开到北页分局,陈争说:“我回去再想想。”
鸣寒拿起蛋糕盒子,笑道:“谢了。”
陈争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戏谑,不由得想到自己吃下三块蛋糕,将窘迫掩饰住,“客气。”
鸣寒哼着歌往宿舍走,右手托着蛋糕,神气不已。看门的退休大爷从门卫室探出头,“看你走的这样儿!”
鸣寒将盒子往大爷跟前凑,大爷正要拿,鸣寒又拿回来,“送我的,你没有。”
大爷气得吹胡子瞪眼,“什么破玩意儿!我稀罕?”
鸣寒继续哼着歌上楼,将盒子放在桌上,没开灯,接着窗外的灯光凝视盒子片刻,自言自语道:“我稀罕。”
翌日,侦查往更深处展开,陈争一到北页分局就直奔技侦组办公室,提出将陈文等人在各个平台“挂”伍君倩的信息汇总,寻找评论中言语特别激烈、带有极强煽动感的回复者。技侦队员很为难,因为伍君倩失踪之后,派出所就查到了陈文等人,他们因为害怕而删除了大部分帖子,剩下的多是网友转载。
陈争沉思,假设自己与鸣寒的想法成立,有一个人在背后进行双向引导,那么他一定得让陈文等人看到,在转载中回复意义不大。
“已经删除的能不能恢复?”陈争问。
技侦队员想了想,说这要联系运营商,还得上级批准。
陈争立即说:“行,我让鸣寒来想办法。”
“有困难,找鸣寒。”鸣寒提着早餐,分给刑警们,“是吧哥?”
陈争简明扼要地给他说了技侦组面临的难题,他靠在桌边抱着手臂听,一副“交给我”的自信姿态。陈争说完,总觉得好像有那儿不对劲,一时又想不起来,直到听见一名队员咬着肉夹馍说:“鸟哥,你怎么不吃?”
对,鸣寒今天自己怎么不吃?陈争看了看鸣寒。
鸣寒清清嗓子,站直了,得意洋洋地说:“我在宿舍就吃了。有人昨晚给我买了今天的早餐。”
陈争一噎。
队员又说:“谁啊?买的什么?比肉夹馍还好啊?”
陈争转身就走,但鸣寒的声音关不住,“谁就不告诉你了,但爱心早餐,肯定比肉夹馍好。”
后面传来一阵哄笑。
陈争开车去学簿村,一部分北页分局的警力一直在那边没回来。学簿山发现了伍君倩的尸体,以埋尸处为圆点,向周围辐射,有大量排查工作需要做。更重要的是,警方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找到尸体,是因为根据卫优太和柯书儿的描述,当年郝乐被曾燕和冯枫杀死在学簿山,郝乐的尸体还在里面。
目前“曾燕”-伍君倩案相当棘手,似乎有一个仇视女性餐饮商的凶手在制造连环凶杀案。但这也仅是一种可能,陈争不会因此放弃其他方向的侦查,毕竟卫优太和柯书儿还有隐瞒,冯枫下落不明,更加之过去还有假曾燕取代真曾燕、朱家母女失踪这等离奇的往事。
到了学簿村,陈争与孔兵短暂交流。孔兵的眉头皱得很紧,说是仍旧没有找到郝乐的尸体,昨天让卫优太来看过,越是问他,他越是说不清楚尸体在哪里,情绪还崩溃了。
针对伍君倩案的排查也进行得不顺利,学簿村挂在竹泉市边上,地方不小,但有手有脚的年轻人都到竹泉市打工来了,留下的基本都是老年人,他们一问三不知,都说没有看到什么可疑者。凶手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大张旗鼓地杀人埋尸。
大范围排查一向是耗时耗力的工作,却又不得不做,陈争打算亲自在村子里转转,看是否能找到关键线索。
因为警察在,很多村民都待在自家院子里不愿意出来。陈争在路上走着,感到浓重的暮年气息,也许再过十多年,学簿村就会彻底被城市吞噬。
走着,他听见有村民在其中一户门口喊:“老付,老付,你家那些课本还要不要?给我家孩子用用!”
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头很足的老头走出来,背着手,很得意,“要,怎么不要?借给你看看行,但要还我!”
“肯定还肯定还!”
老头进屋拿书,陈争走到门口,以拉家常的口吻道:“这是借什么呢?”
村民打量陈争,“警察啊?”
陈争学他的站姿,“啊。”
或许是在陈争身上没有感到多少警察的压迫感,村民说:“老付家的孙子有出息,考上师范了,老付天天说他孙子有多会做笔记,高中还是在十中念的,重点呢,我借给我外孙看看。他明年也要高考了。”
这时,老头抱着一大撂课本习题册出来,村民赶紧上前,“这么多!”
两人交接时没拿稳,哗啦一声掉了一地。陈争帮忙捡,翻开一本,只见扉页上写着:付波。
陈争说:“付波是你孙子?”
老头抢过书,哼哼两声,“对啊,我们村出去的孩子,就数他成绩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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