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青示意江晗两侧站着的魔使放开抓着江晗的手,他知道这次江晗在说真话。
江晗继续气息奄奄的说:“走火入魔的魔修有道此生难破的瓶颈,此生止步于化神再难前进一步,你为了突破此道瓶颈,杀了千万人,惹得天怒人怨,会不得好死、你会不得好死……你有心魔、你害怕……”他没有全盘托出自己的预言,怕砚青知道了全部,反而会立刻杀死他。
听江晗这样说,砚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竟然轻笑起来。
江晗愈发恐惧了,他哭起来:“你饶我一命吧,我能预见未来,我能帮您。”
砚青道:“你的下场不好,山湖郡主被凌霄一剑斩得魂飞魄散,下场更是不好,就算能预见未来又怎么样。”
“真是没什么意思。”
或者说是没有砚青想象中的有意思,砚青说:“凭着一门漏洞百出的心法,在别人房里塞张纸条这样蠢事,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我不喜欢自以为聪明的蠢货。”
“拔掉他的舌头,再打死丢到春江院的院子中央去以儆效尤。”
江晗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不敢相信,自己这样好用的能力,砚青竟然丝毫的不心动。
看见江晗的神色,砚青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在魔使把人拖出去之前,他凑近江晗的耳朵,指间缠绕上一丝纯正无比的灵气,他输进江晗的灵脉中,小声的说:“感觉到了吗?”
江晗再度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砚青输给他的灵力不带丝毫的魔气,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但凡魔修,无论再怎么修炼,无论再特殊的功法,他们的灵脉总是充斥着难以剔除的魔气,这些魔气会渐渐堵塞灵脉断绝魔修踏出最后一步的灵窍,这也就是永远没有魔修能踏出最后一步,终身只能止步化神的根本原因。
“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魔修,自修行以来也从未有过什么心魔,你的预言……”
砚青语气轻快地说:“错啦。”
第015章
沈晏清回到房间,他将江晗送他的这瓶红花油随手丢到了桌上,然后将砚青送他的牡丹挂到了床头。
至于还肿着的脚踝,时间久了沈晏清倒觉得不疼了,他记得砚青叫他明天要去练剑的事情,他不想去,打算装病,并不打算擦江晗给他的红花油。
这事沈晏清干得信手拈来,正好这借口也是现成的,也不用他费心思想了。
闭上眼,沈晏清就昏睡过去,直到他有些迷糊的想起一件事。既然江晗说魔域里第一幅他的画像是砚青画的这是个少有人知道的秘密,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江晗一个区区的春江院被豢养着要送出去以色侍人的男宠,又是怎么能知道金丹修士的秘密?
想到这点的时候,沈晏清猛地睁开眼,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屋外人影憧憧,沈晏清不清楚是怎么了,他掀开被子,找了件外袍披上,还没出门,有人敲门叫他出去:“执事大人叫春江院里的姑娘公子都出去瞧瞧。”
沈晏清问:“怎么了?”
门外的人讪笑了一声:“有人犯了事,说是要以儆效尤,叫人都出去看看。”
这人说完话以后,就走了,像是正在一户户地敲门叫人都出来看。
沈晏清睡了一晚,没有护理过的脚踝肿得有些狰狞,他一瘸一拐地开了门。
他住的是二楼,房间外就是一道长长的连廊。沈晏清走出房门,听见外面有敲打的声音,和低泣。对面屋住着的人出来得比他早,门前各站着一名蒙着脸的魔使,已经两两抱成了一团,哭泣的声音正是从他们这里传出来的。
沈晏清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往外再走了几步,越过用青竹制成的长栏,他看清了院子中央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这甚至已经不能称作是人了,这就是一团在青石板上凝固的血肉。
他没有变回原型,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说明这人现在明明还活着的。
春江院里静悄悄的,除了低泣的声音,再没别的声音了。
沈晏清在看到院子里的人的那一瞬,往后倒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紧紧地贴着墙,才慢慢地跌坐下来。
他闭上眼,但仍旧被吓得全身都在抖,掉头想要躲回房间里,最好变回一只小鸟藏进被窝里。可沈晏清没有力气,站不起来,仿佛感同身受的痛苦像藤蔓般从脚趾头开始攀附。
隔壁江晗房间的门一直是开着的,正是这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人。身形修长,乌金的锦袍,他腰间挂着一块玉佩和一个锦袋,袋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行走间和玉佩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沈晏清僵硬地把视线移到砚青的身上,砚青嘴角带笑,英俊的脸上是风轻云淡的肆意。
这天,江妈妈没有来找沈晏清叫他去练剑或是练舞。
江晗死了。
沈晏清做了一个噩梦。
这个噩梦很长,是一片黑黢黢的丛林。
沈晏清在这片丛林中奔跑。
他必须跑,必须拼命的奔跑。
在他的身后跟着如影随形的怪物,那怪物也是黑黢黢的,它有着猩红的眼睛,张开嘴里是一层一层长得密密麻麻细细的牙齿,利爪长而尖利,几乎快要攀上沈晏清的背脊,剥开他的皮。
沈晏清越跑越累,渐渐的他没了力气,地上错综的树根横出来半截树枝,他被绊倒,狼狈地摔进泥地里。
他倒在地上,回头一瞧——
那根本不是怪物,是提着剑的砚青。
他高举着剑,正要狠狠地刺入沈晏清的心脏。
——沈晏清醒了。
里衣和缠在腰上的汗巾因为做梦时冒出的冷汗,粘腻的沾在身上。爱干净的沈晏清本该这个时候出门去打些水来,给自己洗个澡,可他怕、他不敢起来。
和江晗之死相比,初见时砚青叫江妈妈打他的那二十个耳光实在是轻得不能再轻得惩罚了。
沈晏清瑟瑟发抖地缩在被子里,闭上眼江晗那团血肉模糊的尸体仍时不时就浮现在他的面前,他抬起眼,白天跌跌撞撞地回到屋子里后,沈晏清才缓过神就把墙上挂着的两幅画收起来了。
砚青不是凌霄,也不是明鸿。
他比这两人危险,更可怕得多了。
第016章
他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没几天下来,沈晏清瘦了许多。
春江院少了不少的人,这些少掉的人作为魔尊的恩赐被送出去了。
这些暂时和沈晏清没什么关系,万宗会一结束,行宫里的人都要收拾东西回魔域去。
等回到了魔域,春江院就会有自己的行宫。
江妈妈曾和沈晏清说过,在他被送去昆仑剑宗之前,会给他安排一间大宅子,再配给他两个伺候他起居的小奴。
但这安慰不了沈晏清,他被那天江晗的死状吓住,脸色一直苍白着,状态也憔悴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等回了魔域后,若是不出意外,沈晏清就可以再也不用见到砚青了。
一想到这个,沈晏清才会安心下来,并且数着手指头计算着离开行宫的日子。他再没有了之前天真的想法,觉得自己还能让砚青爱上他再狠狠的教训他,现在的沈晏清只想要离砚青越远越好。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并不是沈晏清从前玩玩闹闹的那种,一旦不小心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是真的会丢命。
沈晏清也不敢再卖乖撒娇,想着装病就能不去练剑,不听砚青的吩咐。
他乖乖的养好了脚踝的扭伤后,就很听话的去找了江妈妈,说是砚青叫他去学剑。虽然学得不怎么成样子,但勉强也算听话的去学了。
几天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天清门所在的南陵城离着魔域间隔千山万水,万宗会结束的消息才从上堂传下来,江妈妈就吩咐着沈晏清早做准备,让他收拾了东西,要回魔域去了。
沈晏清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他有两幅挂画,和几件衣裳,塞进木箱子锁起来,再搬到马车上,他的准备就做完了。
江妈妈说,春江院的行宫是在魔域的九江城里,比旁的几院要更远些,路途遥远奔波,要沈晏清早点休息。可因为噩梦的缘故,到了夜晚,沈晏清是根本睡不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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