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有些不信银花婆婆,明明先前将他关了这么久,现在怎么又会这么好心的来与他说这些。他猜测道:“明鸿要回来了,是不是?”
银花婆婆点点头:“你猜的倒是准,最多还有三日。不过对你来说,这禁闭室阴森恐怖,到底是住得不舒服的。只要能早些出去,对你来说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的。”
沈晏清在这禁闭室坐着,即使什么都不做每天都腰酸背痛头疼,对他来说确实是只要能早出去一天都是好的。
他不会抗拒银花婆婆的条件,便没再说话,沉默着等待银花婆婆再次开口。
银花婆婆神情松快,原本要说的话她早就想过一遍,但说出来却不是她原先想说的话:“既然你说你想和凌霄一同远去,那我想你确实是爱着凌霄的。
不过,我有个问题很好奇,倘若你面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与凌霄长相厮守,另一个是明鸿立即死去,你会选哪一个呢?”
这两个选择都很让沈晏清心动,都是他朝思暮想的事情。
但是他有些怀疑银花婆婆故意这样问的目的,明鸿可是太墟天宫如今的主事人,要是明目张胆的说出自己希望明鸿去死,说不准银花婆婆就要当场翻脸将他杀死。
更说不准,明鸿已经回来了,这个阴暗的小人躲在这楼房的某一处,沉默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银花婆婆似是看出沈晏清正在想些什么:“明鸿不在这儿,你放心。我不过是想和你聊聊罢了,问题的答案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沈晏清犹豫起来,凌霄他自然是爱的。
他想和凌霄在一块儿,可他同样也想叫明鸿死。
不单单是明鸿曾要他死去的事情,这些年他在明鸿身边品尝过屈辱也足够叫他愤怒。他嘴上没有明说,心里恨到了极点。就算是在没有重生以前,他也在玉芙楼的深处,诚心的祈祷过这样恶毒的心事。
这两件事都是他想要的,沈晏清皱起眉:“你问这个做什么,这样假设的事情有意义吗?”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犹豫了。如果你足够的爱凌霄,或是足够的恨着明鸿,这是个根本不用思考的回答。”银花婆婆道,“说明你对凌霄的爱与对着明鸿的恨,这两种情感势均力敌着。”
“这又怎样?”沈晏清不服气:“犹豫才是人间常事,何况最后我还不是选了凌霄吗?在这两种情感里,我应该是更爱凌霄一些的,而不是更恨明鸿一点。”
银花婆婆道:“不,你还没有选。”
沈晏清怒道:“就算我确实更恨明鸿一些,又会怎样?这不能说明我不爱凌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是不能放在一起比较的。”
“不要问我,答案在你的心里。”银花婆婆笑着摇摇头,“倾注的感情越是浓烈,你就会越舍不得放手。恨也好,爱也罢,两只手都抓了东西,抓得更用力的那一边,才是你最在乎的。”
银花婆婆道:“我之所以问你这个问题,是因为我在想如果有一天真的要你抉择这个问题,我想看看你会怎样选择,现在我已经看到了你的答案。我暂且奉劝你一句,在往后的日子,不要将事情做得太过于绝对,希望你将来有一天不会后悔。现实要远比你想象的残酷许多、许多,是你根本不敢去细想的。”
她站起来,转过身。
沈晏清一愣,随即他反应过来这场谈话结束了:“可你还没给我开门。”
银花婆婆已经走下了楼,她的声音悠远的从狭窄的楼道传过来:“从七天前,你的门就一直是开着的。”
禁闭室的木栏似牛圈、囚牢,沈晏清光向前推,木门纹丝不动,他暗想银花婆婆是不是在糊弄他。
气急败坏的想了有一会儿,他发了脾气,狠狠地踹了那门一脚。
木门朝前猛地晃了一下,才吱吱呀呀地晃悠着向后漏了条缝——
半晌过去,沈晏清沉默着抓着木栏往后一拉,门开了。
第140章
被银花婆婆狠狠的耍了一道,沈晏清憋了一肚子的气。
这股闷气一直等到他沐浴过后都未曾消减,天色已晚,他穿了一身单薄的素衫子坐于窗边,用手撑着脑袋重新看起自己见建平前没有看完的那本秘术册子。
油烛正在安静的燃烧,空气中飘了一股很淡的清香。
他饶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儿书,扇门开了,几个宫人端着盘子进来,恭敬地在他手边的小桌布上茶点。
为首的宫人叫做刘晨心,翠微宫从前不留专门的奴仆,她是从重华宫特地调来专门服饰沈晏清的。
按照以往的规矩,被调来的第一天,她就该来见沈晏清。
但沈晏清当时被扣在忏悔林禁闭,因此她先去见了翠微宫的建平真人。
她指着小桌上的几道茶点,凑到沈晏清的边上:“这几道茶点是建平真人吩咐送来的,庆贺沈公子你从禁闭室里出来。听说您在禁闭室内,没怎么吃过东西,夜深了不好吃些油腻的荤腥东西,吃些豆糕填填肚子也是好的。”
建平会这样好心?
沈晏清在心中冷笑,他猜测建平又在谋算着要怎么害他,心中虽是生气的,但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替我谢过你们真人。”
一行宫人依次上来放下东西,行过礼就站到门边候着。
唯有队伍末尾的最后一人,行色鬼祟,他低着头特地将手里的桃酥端到沈晏清的桌前。
小桌只容得下三四盘豆糕,这盘子桃酥没有地方再放,只能往上叠。
柳兰陵几次偷偷冲沈晏清使眼色,沈晏清正出神的在想建平到底打着什么鬼主意,并未留意。
他只好装作整理餐碟,乘机打翻了茶盏。
白瓷的茶盏在地上滚了滚,茶水撒了一地。
刘晨心作为玉芙楼的管事,手底下的人做错了事情是要罚到她的头上来的,她怒道:“怎么又笨手笨脚的,真是该死。”
柳兰陵跪在地上,认错道:“是弟子粗心大意,请公子责罚。”
听见柳兰陵的声音,沈晏清蓦然回过神,他偏过头去看跪在地上的柳兰陵:“——咦。”
这才想起自己原本要去承明宫见柳兰陵的约定。
他早就把这个人忘了,若非柳兰陵出现在他的面前,恐怕过去很久他都不一定能记起这件事。
记得柳兰陵手中有一枚可叫人出入太墟天宫的密令,觉得说不准自己会有求于他,沈晏清冲着他伸手去扶:“无事。”
柳兰陵趁此机会,赶忙往沈晏清的袖口里偷偷塞进了一张小字条。沈晏清脸上的神情不变,暗自将柳兰陵塞进他袖子的字条收好。
站在柳兰陵身后的几位宫人并未看到他的动作,刘晨心吩咐人赶快前来打扫,随后恼怒着赶走了柳兰陵:“早就叫他不要来的,还请沈公子不要怪罪。”
方才她偷偷去看沈晏清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从前她在重华宫,若是有宫人犯了错,被拖出去打手板几十下都是有的,少像沈晏清这样随意放过。
沈晏清垂着眼睛,手上翻过一页:“我说过了,无妨的。”
刘晨心当是听不见似的,故意再试探了一遍:“叫尚仪像上回光光罚他在承明宫扫瓦,我看是远远不够的,应是再打他几板子,才能长长记性。”
听了这话,沈晏清抬起头去看刘晨心。
他刚刚明明说过两回饶过柳兰陵了,可这个刘晨心还是这样作态,摆明了是要自己主事,不把他放在眼里。
刘晨心不退缩的与沈晏清望回去,在这对视之间,沈晏清的心中闪过许多的念头,最后是他嘴唇动了两下,却没发出声音。
要论身份,他在这太墟天宫什么都不是,使唤不了人。若为了这点小事要搬出明鸿来,又显得他确实不过是个只会在床上吹枕头风的玩物。
于是,他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刘晨心很满意这个结果,笑道:“不妨碍您看书了,边上的茶点您记得吃,我们先退下了。”
她心想这位沈公子当真如同建平真人说的那样软弱好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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