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气促道:“晚儿,你心头……有粒朱砂痣,好……好看的紧!”
“是么?”木惜迟轻抚他面颊,柔声玩笑道,“许是方才馋嘴吃点心,不妨落了颗豆沙在那里。”
“那么我……我替你舐了去。”说着,真的低头埋在木惜迟心口。
木惜迟银牙紧咬,轻轻哼了一声,颇为心动。
乌篷狭小非常,遮光的布帘微微撕开一条缝隙,湖风带着些潮气,漫卷而入……
小舟狠狠地晃了几晃,片刻便停了。南明气喘吁吁地伏在木惜迟身上。
木惜迟:???
就这?
就这还想在上面?
木惜迟觑着南明的样子,怕他一时半刻就要昏过去,连忙拣起衣服先给他披上,然后自己才坐起来穿衣。
南明起身后就咳嗽不止,木惜迟又心疼又好笑,拍背帮他顺气。
南明脸上满是抱歉和羞愧,有些儿不敢抬眼。
木惜迟凑在南明耳边道:“明哥好厉害喔!”说着迤逦一笑,吻上了南明的唇。又是一番柔情蜜意,难解难分。
南明晕陶陶地说胡话:“晚儿,我若早与你这般,哪怕立即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木惜迟也是心魂俱醉,神海中哪还有一丝清明,嘶哑着喃喃道:“明哥,我不要回无念境了。我和你……厮守一千年、一万年……”
二人如此闹着,直至金乌西沉。木惜迟恐南明身体不支,便想着岔开他注意力。木惜迟披上衣衫,与南明隔开一些。
“明哥,你还记得那年大旱么?”
南明道:“怎会不记得。那年举国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粮价飞涨。咱们也成了流民。一个馊窝头让来让去,最后还是教我吃了。”
木晚舟总仗着南明看不见,骗他多吃点东西,自己饿的半死。但看他吃饱肚子,心里比什么都强。也正因为如此,木晚舟的身体才越来越差,二十岁出头就病体沉疴,撒手人寰。
木惜迟将南明手掌贴住自己面颊,道:“还有那年,两郡交战。邻郡的王爷过来我们这边肆意虐杀。满城十室九空,尸殍遍地。直到朝廷出手平定了祸乱。”
“是了,你将我击晕藏在书架后面,自己出去引开士兵,险些就……”
木惜迟预拟哄南明说说话儿。没成想说来说去全是些悲伤往事。他俩在一起后就没安泰顺遂过。不是因天灾食不果腹,就是遇战乱流离失所。
好在他俩就从未停止过爱对方,也没有对彼此失去信心。要说这情缘简直比牛郎织女还要更传奇,更情深意重。
木惜迟替南明将一头如瀑墨发齐齐整整地束好,自己则散着青丝不去管它。南明卖力划桨让小舟靠岸,又去扶木惜迟走出乌篷。
虽说这凡人仔不大行,但木惜迟起身的时候腿还是软了一下。被南明手托了一把才站稳。
两人一路忆苦思甜,终究还是到了离别之际。木惜迟柔声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明哥,阎罗大人已经了却你我心愿。别忘了咱们从地府离开时是怎样作保的。咱们不能做那背信弃义的小人不是么?”
南明道:“晚儿,为了你我背弃天下又如何!”
木惜迟不禁在心里噗嗤一笑,暗道你这书生鬼好大的口气,竟有本事背弃天下?
木惜迟道:“明哥,你待我的这份情意,我会一直记着,永生不忘。”
南明红着眼眶,双手牢牢抱着木惜迟不撒手。
木惜迟佯怒道,“明哥,你不肯听我的话了么!”
南明一怔,更加失魂落魄,“我听话,晚儿,我听你的话……”
木惜迟携着南明往来时的路上行去,两人默默无言,再不同先时那般。
鬼门关外已有两只鬼候在那里,一见二人,犹自松了口气。南明却不再前行了。木惜迟瞧一眼他的神情,也便心碎了。只见南明泪如泉涌,道:“晚儿,咱们竟只有一日辰光,这怎么够啊?”
木惜迟道:“是啊,我也说不够。”
南明忽然抱住木惜迟,带路的两只鬼瞧得直瞪眼。南明不顾君子礼节,握住木惜迟一只手放在嘴边吻着,“我求你永远在我身边,别再离开……”眼泪簌簌落在木惜迟手上。
木惜迟只觉这泪直淌进了自己心里,继而胸口蓦地里似给大铁锤猛击一下,忍不住“哇”的一声呕出血来。
“明哥,我好疼……我疼……” 木惜迟身子无力,倾倒在南明臂弯。
南明一惊之下魂不附体,抱起木惜迟直奔阎罗殿。阎罗本在殿心滴溜溜乱转,生怕这二人就此远走高飞,再不回还。此时乍闻南明的声音,自是欣喜。再一听,又不对了。
但见南明怀中抱着木惜迟,满脸泪痕交错,惊惧异常。
“大人,救救晚儿,我的晚儿呕血了。”
阎罗摸摸胡须,据他所知,天上的那些个仙子偶尔呕血,那都是吃饱了撑的。所以——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南明公子稍安勿躁,让本神诊一诊。”说着,煞有介事地拿起木惜迟一只腕子捏住。皱着倒八字眉,阖目默默琢磨:“这小两口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正忖着,木惜迟忽然翻身坐起,两指一拢,在南明身上啪啪点了两下。
南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全身已不能动弹半分。
“明哥,”木惜迟饮泣道,“明哥莫要怪我。你我情缘已逝,纠缠难舍只会徒增痴妄。此番便诀别罢。你好好地去,我也才能好好地去。”说罢,吻上南明双唇,舌尖上尝着他泪水的咸味,直像被活活剜了心。忽然,他掌心乍现白光,轻轻向南明击去。
南明微微一颤,七八只透明魂体从身子里脱出,登时如烟如雾飘于半空。阎罗看着,已然心惊。
这哪里是凡胎之像,这分明……分明是……
木惜迟阖目运气,对正发生的一切皆不得见。待他睁开眼时,南明已倒在地上,声息全无。
木惜迟歪了歪头,疑道,“这……这是明哥的尸身么?”阎罗心中忐忑,含混道:“是了,定是那凡人的尸身……仙子啊,您哀恸过度,魂体不安,还是快快回归真身为妙哇!”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是单机的一天,因此今天也是胡乱挑时间更文的一天。
第8章
木惜迟屈膝站起,由阎罗领路又回到停放木晚舟棺椁的石室。他和衣躺进棺椁,须臾间便一个鹞子翻身,蹦跶到地上。阎罗再看时,只见一个朗月风华的仙家公子,水袖云罗,通身气派。忙喜道:“哎哟哟,小神恭迎仙子归境。”
木惜迟先时默默,半晌叹口气:“那……凡人仔现下何处?”
阎罗后背一凉,想起适才所见奇景,支支吾吾道:“他呀,他……方才……方才……方才已上了奈何桥,小神见他悠悠向人道而去。此刻正是人间的吉时,无论南明公子投身何处,都自带祥瑞,逢凶亦能化吉……”
“嗯——”木惜迟未能听出阎罗语气中的踌躇,似乎很满意他的作答,笑眯眯问:“阎罗大人,小仙够不够朋友呐?”
“够!够!够!很够!您忒仗义了。小神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好啦!本仙要回无念境了。等本仙飞升后再来找你叙话。”木惜迟抖抖袖子,大踏步往前。刚走出几步又倒转回来。“呃……带我过来这里的两位仁兄,修为了得呐?能飞呐……带着我从那湖水上咻的就来了……”
阎罗听了半晌,这才会意,向身后道:“夜叉,好好地送仙子回去。”
夜叉抱拳称是。把木惜迟往胳膊拐下一夹,飞出了阎罗殿。
阎罗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回身走入内堂。
“小神拜见……”他正要一揖到地。忽然内堂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道:“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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