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惜迟还要再拜,那小兽喉管又一阵响动。木惜迟已有了先前的经验,哪还敢站在对面,忙闪身到一旁。
那小兽果然又吐了两团唾沫。
木惜迟见自己屋里的地面平白受了这般荼毒,又是恶心又是生气。“好家伙,你还称他作小天吴,真个儿埋汰死人了!依你这个没谱儿的譬喻,越性赶着那小长虫叫真龙呢!”
叶重阳笑道:“他这个习性也是随了天地造化。”
木惜迟呸一声道:“狗屁,还什么随了天地造化,我看一准儿随了他那野爹!”
叶重阳道:“我可提醒过,此兽脾气奇坏,极难说话的。你稍安勿躁,我来问问他。”
说毕,揣着那小兽走到角落里,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阵儿。一时回转来,向木惜迟笑道:“凡人说,食色性也。果然不错。这小子想个媳妇儿。咱们若送他一只媳妇儿,他便投桃报李回赠一双眼睛。”
木惜迟喜道:“这也容易,你那袋中十万精怪,可着让他挑去罢?”
叶重阳摇头道:“十万精怪,竟无一看进眼里。”
木惜迟咋舌,“自己不怎么样,眼光倒很高。”
叶重阳道:“他有四只眼睛,难免看得仔细些,就不容易相中了。”
正无可奈何,忽闻得那小兽嘟囔了一声,竟不为吐口水,倒像说了两个字。
叶重阳凑近细听了听,脱口而出:“小白?”
木惜迟瞪大眼睛,这小兽竟肖想那小长虫呢!
虽明白知晓了这小兽的心愿,木惜迟却丝毫不快。想那小白虽有些三不着两的,可终究修成了人形,且又是青春少艾的女子,配给这小天吴,属实糟蹋了。
木惜迟权衡来去,犹豫着对叶重阳道:“不如你唤出小白来,问问她愿意不愿意。我听说,小白现如今跟着你呢。”
叶重阳忖了忖,想起南壑殊将小白交托给自己时嘱咐的一番话,当时听了委实震惊非常,可如今想来,又觉十分离谱。便自言自语道:“许是他弄错了罢。”
木惜迟见他发愣,赶着催了几声。叶重阳于是抖一抖袖子,只见一个黑团子从里面滚将出来,摔在地上,“哎哟”了一声。
一见这乌漆嘛黑的一团,又听这声“哎哟”,木惜迟便知一定是小白了。
果然那黑蛇冲人一吐信子,便化为一个少女。
木惜迟走过来。他自认对蛇精无需寒暄问候,只管开门见山就是了。可他如今面对着小白,竟忽然难以启齿。
难以启齿也要勉强启齿,毕竟事关南明。木惜迟咳了一声,说道:“召你出来不为别的。南明公子,你还记得罢?”
小白:“那个又白又俊的小哥哥,我记得的。”
木惜迟皱了皱眉,道:“他眼睛瞎了,叶掌门与我正要寻一对眼睛与他……”
话还未完,小白道:“我可以给他我的眼睛。”
木惜迟不禁哑然,半晌才道:“倒不必如此。且你若将眼睛与了他,你不就成了个瞎子么。”
小白耸耸肩道:“什么打紧。他既需要,我让给他何妨。”
木惜迟听毕这一席话,虽不免吃醋,然而更加感佩小白的情意。便不肯再说要将她配给小天吴做媳妇的话。
这时那小天吴却咕哝了一声,张开其中一张嘴道:“罢了,小白姑娘的心已给了别人。强与我做了媳妇儿也是无益。”随后叹了口气接着道,“小白姑娘,我求你允我一件事,事毕后,我甘愿将一双眼睛赠与你的心上人。”
小白道:“你要我办何事?我都许你。”
只听小天吴道:“小白姑娘可愿吻一吻我的眼睛,姑娘若肯吻我一双眼睛,那么另一双我便舍弃了也罢!”
小白便要过去,木惜迟拦住她,问着小天吴道:“你当真么?”
小天吴道:“如何不真!”
木惜迟还有些犹豫,小白却推开他道:“不用婆婆妈妈。我一口就能完事的。”
木惜迟:“……”
木惜迟还要阻拦,叶重阳一把拉住他,做个眼色,又摇摇头。
小白来到小天吴跟前,左右看了看,两边的脑袋一模一样,一时不知如何下嘴。
只听小天吴说道:“小白姑娘,亲东边儿这对眼睛。”
先前小天吴说话一直只用的这一张嘴,此刻另一张嘴也开口道:“小白姑娘,亲西边儿这对。”
“不不,还是亲东边儿这对罢。”
“岂有此理,你又作主意,又捡便宜,天底下没这样的好事!”
“……”
两颗脑袋吵开了。
小白被闹得不行,捂了耳朵,下死嘴往下嘬了一口。她自己也不知嘬的是那一边的眼睛。叶重阳却看得真真儿的,立刻就跑去另一边,手掌向上一摊,只听“吧嗒”“吧嗒”,两颗眼珠已坠在掌心。
木惜迟眼见叶重阳合掌收了眼珠,心里一块大石落下。对着小白一揖到地,“多谢姑娘。”
又向小天吴下跪磕头,“舍目相赠之恩永世不忘。他日定当报答!”
叶重阳将小天吴收回袋内,又将小白点了真身,也收回袖中。向木惜迟道:“得啦,别跪着啦。”
木惜迟缓缓起身,叹息道:“对不住这二位。”
叶重阳笑道:“你无需自责。那小天吴两颗脑袋自来不太对付,他听得你要取一对眼睛,略聪明些的那颗脑袋便顺水推舟,稍稍用计,势均力敌的格局便被打破,失明的那颗脑袋只好归顺另一颗。如此一来,于他自身反倒能少些事端。再说小白,或许她的造化很大,远胜你之上。你且不必操心哩。”
木惜迟道:“竟还有这一番道理。”
叶重阳笑道:“什么事我看不透,难道白添了这万年的岁数么!”说毕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瓷瓶递给木惜迟,道:“这是固本培元的妙药,你每与南明会面,便可喂他服上一粒。记着,药在你手里,你两个见了面才可给他服。”
木惜迟便要谢,叶重阳却道:“没要紧的话暂不必提了。如今你且去说服南壑殊,请他闲时去南明身上附着。我可没法儿给死人医眼睛呐。”
说到后面几个字,声音已在数丈之外。木惜迟抢出门去,只见青影一闪,倏忽不见。木惜迟便站定向着远方遥遥作了一揖。
次日,木惜迟逃掉了晨课,一早便赶至东华宫。和院中跪着的奄奄一息的飞电打了个招呼,刚踏上台阶,又迎头碰见花影,花影叉着手笑道:“哟,木小公子好早。这回做什么来,是死谏还是闹活啊?”
木惜迟见他打趣自己,不便就表明来意,也笑道:“今日来是为着几桩事体。”
花影噙笑瞅着他。木惜迟续道:“一则,二公子拿走了我一样东西,我来讨回。二则,二公子送了我几件东西,我来道谢。”
花影噗嗤一乐,道:“这一来一去,一进一出,可不就两清了?并且听这话音,竟是我家主上吃亏了。主上不找你讨去,你还敢来。我劝你呀,趁着主上此刻不在跟前儿,远远躲债去是正理儿。”
木惜迟笑道:“仙上这个口吻,竟是逐客的意思呢。”
花影道:“并不是逐客。好歹你担待我不会分身之术,你在这里站着,我是应承你呢,还是去应承我们主上呢。”
木惜迟道:“二公子不在这里么?这么一大早难道已去了剑室了?”
花影道:“可不一早去了剑室么。那时只怕你还做梦呢!”
木惜迟道:“可是二公子有事差仙上去办么?我很乐意代劳。”
花影道:“并不是要紧事,我也不敢差使你。上回央你替我送了一回销金炭,还被申饬了,说我托懒,图受用。”
木惜迟笑道:“这次定不会了。这次是我央你。我与他说清便是。”
花影莞尔道:“‘他’——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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