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第四维是速率,而速率是一个相对量,那么就可以解释了,天元门内外所发现的时间流速差,以及物体的移动变化为什么像被切分成了一层层的洋葱皮,是由于人眼原本自适应的帧速率从30帧每秒被提升到了300帧每秒,再看一个30帧每秒连续性画面,好比一个正常人观看一个写着“30帧每秒”的视频,实际只有3帧每秒,其余27帧均被物体运动的前后残影填满。
如果说速率这一维度的增加,同样也影响了电磁波的谐振频率,导致原本在人眼可见范围外的无线电波进入了可见波段……然而这也无法解释无线电波的实质化,波长被从毫米级拉伸到千米级,而频率不变?
这样的变化是怎样形成的?
这里真的是四维空间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还会因为他的“强观察”行为——扔出钢笔砸人,发生了类似“坍缩”的现象?如果不是的话,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被第四维影响?
这个地方,到底还能对他们原本的三维空间做什么?
单纯只是维度转换起了作用吗?还是时空之间另有某种规律?
大抵科研工作者们在面对未知的新事物时,感触都是相似的,就像是钻研许久的课题终于有了新的进展,又像是亲手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一丝的迷茫,更多的激动,一时间,什么任务、使命,死了多少人,亲朋好友、伴侣家人,项目、实验、个人安危、国家,所有的所有,均被肖少华抛在了脑后,他就像在黑暗中顽固追着那一点光亮的飞蛾,一个声音响在了他的心底,从未如此的迫切:
他想要知道!他想要了解!去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弄明白,理解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原理!这些现象背后的法则,形成的逻辑——
这过于强烈的欲|望,竟令肖少华产生了一种呕吐的冲动。
可做科研不就是如此吗?全神贯注、竭尽全力,去发现从未发现的事物!而他现在已经看到这么多、这么多的未知……就像一个财迷骤然跌进了一座宝藏里,他是如此眼花缭乱、目眩神迷,只是在苦苦地支撑着,不要露出狂态。
肖少华忽然就理解了那些曾经来过此地,回去后激动不已的科学家们,富勒、格林……
“所以为了获取新知识,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吗?”
记者在发布会上对富勒的质问蓦地响起耳畔,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泼下,使肖少华一下就冷静下来了。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为什么那些科学家们会毫不犹豫地投下红色的一票。
——朝闻道,夕死可矣。
在这茫茫然的一刻,他听到了赵明轩的声音,很单纯的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不加思索,所以显得尤为直白,直指核心。
“在维度的交界处,是一切力的起始。”一七八|九答道,顺手捻灭了仅剩的那柱香,“至此,你们所有的提问次数已用完。”
赵明轩一惊,知道自己坏事了,忙道:“刚刚不是我的最后一问,你可以不答的。”
“哦?”一七八|九似是早料到他会如此说,淡瞥一眼答道,“然而香灰已烬,不可复燃。”他说着,拂袖过桌面,桌上那三碟香灰也没了。
中计了!赵明轩当即反应过来,这货怕是早知道了肖少华要他问的最后一问内容,压根没打算让他们问出口,这样一来……他不由地看向肖少华,见其面无愠色,先是稍感安心,继而察觉不对,因为在他掌心里,对方的手在微微颤着,这模样,像是刚刚想到了另一重严峻的问题,正兀自克制着,强装镇定:
“如果我们的国家……”肖少华的嗓音透了一丝干涩,“最后,显示为蓝……会发生什么?”
赵明轩一愣,实在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这是他们来前就商量好的,也是上头的指示:不论如何,绝不做投降派,要不先不投,要不就投蓝。
“……”一七八|九只是静静看着他们,没有作答。
约莫一分钟,叶昕云出声了:“会被围剿。”
她凝视着那幅全息式世界地图,现在那上代表着中国区域的上空,即使西南方爆发过一次红光,总的红蓝光点相较他国,依旧稀疏。
“第一步是进行全球广播,通知全体人类三个月内做出选择,第二步是揭露各国首脑阴私,以降低其集团公信力,第三步是携‘解放’为口号,进攻各国首都塔……”
听到“解放”二字,赵明轩心中咯噔一声,意识到叶昕云在第一问前梦到的世界应该跟他是同一个,那她会不会知道肖少华在梦中就是……他猛地朝叶昕云盯去,却见她面上毫无异色,仍在款款叙述:“三个月后,投票结果为蓝的仅剩三个国家,我国、俄罗斯、与美国,而后,一夜之间,我们失去了电磁波。”
“什么!”赵明轩失声。
“准确的来说,是我们用于通讯的那部分电磁波在国境内被屏蔽了。于是无线电无法使用,网络瘫痪,卫星失联,通讯中断,可以说,我们的社会一夜之间倒退回了十九世纪,”叶昕云没有与任何人对视,仍是看着那世界地图,像是透过那虚幻的红蓝光点回忆着一段遥远的往事,“而选择了投红的其他国家,皆在火凤的帮助下,实现了真正的‘万物互联’、‘意识共享’,同时也完成了对我们的,彻底的技术封锁。”
“……然后呢?”赵明轩不禁追问。
叶昕云没有答。
赵明轩回过神来:那之后她就死了,自然也就看不到她死后发生的事情了。
“这就是你们在那场天元门设的‘获选考验’梦里,所经历过的事情么?”肖少华问。
赵明轩先是点头,继而摇头:全球广播时,他还被火凤囚禁在天元门呢,等到他们要进攻了,他跟肖少华也终焉了,知道的其实没有叶昕云多。
难怪她在第一问前,怎么也不愿说出梦中到底还看到了什么……赵明轩暗忖,可看她之后与他们一路行来,也没有露出对肖少华丝毫芥蒂的样子……或许根本没有认出肖少华在梦中的身份?
思及此,他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
……原来如此。
肖少华的心情却与赵明轩截然相反。从叶昕云的叙述开始,就一点一点往下沉。
面对新知识的激动褪去后,胸腔里只剩下了冰凉。
现在他明白那些出去后的各国获选者们都语焉不详的原因了,那些敷衍的用词,遮遮掩掩的语句,无不是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了一个想要竭力藏起的真相——
如果说科学家们只是为了一个解,甘愿付出余生所有,去搏的一个解,那么那些国家领导人们则是看到了这些新事物中所蕴藏的强大生产力,或者说统治力,无不能在短期内使他们国家的综合国力提升一大截的力量。
不管说这是人类的贪婪无知,抑或侥幸心理也好,当这样现成的高新技术已经摆在了眼前,非此即彼,那代表着只要一旦拥有,就能立即成就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压倒性的统治地位,而一旦他们选择放弃,那么就连活下来的机会都可能没有了。
因为获得了“短期利益”的红方,根本不可能让蓝方能活着见到他们期盼的“长期利益”。
就像曾经的美帝之于印第安,欧强之于非洲,选择了融合的国家得到了天元门的“科技”加持后,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对“战败方”的资源掠夺、重新分配,乃至彻底斩断蓝方的发展通道,将世界格局重新洗牌。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获选者们出来后一个字都不肯说。
投红的不肯说,怕拿到的利益分薄。
投蓝的不敢说,怕说了更没人选蓝。
这就造成了所有的获选者在对外时竟然都保持一致地沉默了。
——囚徒困境。
天元门竟给全世界的人类来了一次囚徒困境!
肖少华没有察觉,他攥住赵明轩手的力气,在不知不觉中,大到连哨兵都能感到了疼痛的程度,可赵明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任他攥着,默默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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