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下来!”
然而对方只坚持这一句。
肖少华深深喘出一口气:“赵明轩,不要这样,没有意义。”
“你下来!”那头仿佛压抑不住的怒气迸发,炸然裂开的厉声几近变形:“你有种!你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前天在电话里说的话他妈给我再说一遍!”
肖少华猛地咬紧牙关,因为那一下喉头噎得太难受。
他知道他做不到。
于是竭力放松咬肌,吐出了轻飘飘的一句话。
“到此为止吧,别闹了。”
顷刻,双方间一阵死一般的静默。
而后,听筒里蓦然响起一声嗤笑。
“你当我是什么?”
是赵明轩的声音。只是漠然的令人心中发寒。
“一条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语调越发缓和,低沉的嗓音透出嘲意。
“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肖少华。你以为我今天是来跟你求复合吗?”他说,带着亲昵的蔑视。“做梦吧你。”
四个字,不轻不重,打在耳膜上,击在心脏上。
肖少华心想,太棒了。
他弯下腰猫了一会,听到那人继续对自己说:
“老子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还真是谢谢你了,”是毫不遮掩的愉悦口吻,“如果不是托你的福,我也没能那么快找到我的向导。你知道吗……”熟悉的男音含着轻笑,犹如情人间才有的暧昧呢喃,“那滋味,真是好极了……”
化作刺骨的刀锋,劈头盖脸而来,“比跟你在一起,好一百倍……不,一千一万倍。”
阳光洒落窗棂,爬上他屈起的五指。
温烫地灼烧。
蔓入骨髓。
“……那就好。”肖少华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他摸着自己的心脏位置,心想疼得这么厉害竟然还在跳动……太好了。
电话挂断了。
他握着,有半晌似没想起怎样去处理那忙音。直到面前休息室的门打开,同事封扬披着一身晨练后的飒爽步入,看到他还笑着打趣:“刚上来时还看到你的哨兵朋友,”封扬故意做出左右张望的动作,“嗯?怎么今天没见那凶巴巴的精神体缠着你?”
“你是说渊冥吗?”向导同事的调侃将肖少华的神思唤回,他直起身将攥得发热的手机关了,放入口袋,抬眼笑着对人道,“不会了。”
他弯起嘴角,笑得很开心,“他找到了自己的向导,不会再来了。”
他那高兴的模样,看得封扬一怔。
肖少华与他擦身而过。
没有佩戴屏蔽器的普通人,那一刻倾泻而来的情绪,如浓墨一般。等到觉察时,几乎侵蚀了他泰半精神壁垒。
封扬当即收回目光,凝神稳定心绪,片刻,却有一滴液体坠在了手背上。
他抬手抚去,惊愕地发现自己不意间竟流了满面泪水。
82 第 82 章
今年的冬天份外冷。
一场初雪后, 华北地区便陆续开始了供暖期。年关将近的SG研究所,各大实验室诸多项目进入收尾阶段,今年的明星仍是基因剪辑系统, 而由于过去几十年间CRISPR等一系列基因工程、细胞编程技术的快速发展与广泛应用,媒体们将二十一世纪称为生物科技崛起的一代。
SSS研究组众人围在休息室看《科学》对过去一年各行成就的回顾总结, 不时发表一两句看法,见到认识的人还会兴奋地“看看看那谁上了, ”都是隔壁的同行们。SSS研究组今年不能说颗粒无收, 在外人眼中看着却是颇为惨淡。几个横向项目,聊胜于无。研究员们憋着一口气看完期刊,迅速各归各位继续工作。
肖少华最后一个走。
出研究所的时候还在想刚才实验中看到的一个精神力外放酶衍生物的欧射线晶体结构。
他搬了家,特地选了个不会经过塔的方向, 比原来的稍远, 正好租费还能便宜些。SG特辖区这一带, 基本上是越靠近塔房价越贵,租房的大多是普通人。几年来政策调整,脱了单的哨向们会打申请迅速搬走, 在距离塔四十个街区左右的地方形成一片相较隐蔽的SG团住社区。到了周六日许多SG们还会弄个场地支棚卖货,像二手集会一样。起初普通人兴致勃勃地也跟着摆摊去逛,随即发现只要在哨向中待着,连勉强经营都够不着。比不上哨兵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也拼不过向导们的情绪诱导, 就连想买个啥,最好再带个SG的朋友去, 不然什么时候被忽悠了也不知道。SG们多了层精神网络互相沟通, 对普通人而言就像多了好多个看不见的暗号系统似的, 有慕名前去的普通人游客回家在网上发感想:感觉非常糟糕, 觉得自己就像被扒光了的白痴一样站在无数个沉默的人中间被视奸,而他们用你看不见摸不着的方式无声交流,对你肆无忌惮地评头论足。
一楼回复:楼主忘戴屏蔽器了吧?
肖少华穿着羽绒服站在站牌下,掏出手机看了眼他这班车还有多久到达。耀眼的车前大灯在夜色中由远及近,肖少华看着距离,在站牌立柱下按下请求上车的按钮。巴士减速停下,前门滑开。
肖少华上车刷卡,司机侧头瞄了他一眼,眉头微皱,“快去后排坐好。”
司机说话时,肖少华注意到前排还有不少空位,三三两两的哨向们并肩坐着。大概因为他放卡的速度慢了点,司机再次出声,语调透出不满。
“知不知道你屏蔽器的嗡嗡声很吵?”
屏蔽器这种幅度微弱的嗡鸣声,肖少华自己是听不到的。因此他推测对方是个听觉敏锐的哨兵。
可是这样说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不是更吵吗?没将疑问说出口,肖少华往后车厢走,他点开公交APP实时跟踪,自己大概还有三个站就能下。差不多快到后门的扶手,听到身后一句语带惊喜地,“嫂子!”
巴士正好到个站停了下,肖少华手才扶上立柱,看起来一晃像打了个趔趄。他回过头,看见冯小山。同时周围哨向们的探究目光聚过来。肖少华“嘶”了一声,转过去,冯小山忙改口,“肖同志。”
小哨兵往里挪了一位,将靠外的座让给他。肖少华坐下来,知道这人素来有口无心的,笑着寒暄,“诶你们不住塔里吗?”
冯小山笑道:“我们搬出来了。”
肖少华一愣,“搬哪儿了?”
见冯小山一脸难色,肖少华随即意识到这不是他该问的。沉默片刻,换了个话题,“……你家长官跟……”他顿了顿,“还好吗?”
冯小山定定地看向他,视线带着哨兵独有的锐利。
“他很好。”
小哨兵嗓音清晰地说。
在对方近乎坦澈的目光里,肖少华有几秒感到了一阵无所遁形的难堪。
我明白了。他心想。“抱歉过去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后车门滑开,“以后不会了。”
他逃也似地奔下了车。
疾步行了一段路,他反应过来这不是他该下的站,又点出卫星地图将自己导回去。肖少华踱到那站牌下看了看,看到他刚坐的是三十四路,决定以后要尽量避开这趟。在等待下班车和步行用时中衡量了稍许,他冒着寒风蹭回了家。新租的房子在个绿化不错的老社区里,找路找了一会。楼道里黑黢黢的,估计感应灯坏了。肖少华爬到五楼,从背包里摸索出钥匙给自己开了门。
防盗门磕着金属“哐啷”打开,同时响起的还有他手机的铃声。
是个未知来电。
肖少华一手抓着电话“喂你好……”一手去摸墙上的厅灯开关。
黑暗中响起的是一个略陌生的女中音。
“肖少华,我,喻蓉。”
来人第一句便揭示了自己的身份。
肖少华停下摸找开关的手,那一下,他感到后背有堆冷风灌进来,他转头发现自己门没关,就返回将两扇门依次关上。
然后他靠在门上,“喻□□,请问有何贵干?”
“别紧张。”喻蓉的声音笑道,带着难得的和煦,“我今天打这个电话,只是专程来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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