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似是见到思念许久的人, 这人怔怔地看着他, 又轻声唤了句,“师尊……”
这是一个第一眼看去非常年轻,第二眼看去很年长的人。
因为这人的眼睛。
对方轻轻松松, 上下两瓣嘴皮子一开一合,叫得肖少华后背寒毛都竖起来了。
枉他活了这么多年,遇到的所有诡异事件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桩诡异。
冷汗渗出, 凉飕飕。
这人放下手又抬起, 似想再碰碰他,但手在空中又缩了回去, 像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试探地, 有些欣喜:“……怎会是您?”
又问:“您怎会在此?”
判若两人。
这位仁兄的画风变得太快, 肖少华尚未来得及品尝死里逃生的庆幸,眼前就飘过了一句:难不成今天安定医院放假了?
他的视线往旁游离了一圈,只见站在这位身侧,他手下实验室的年轻女向导研究员,程昕也跟傻了眼了一般,呆若木鸡、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们,仿佛不知导演这回喊拍的是哪一出戏。
而这男子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肖少华目光定了定,总算看清了这破坏他们安防设备的真凶。对方一身黑色窄袖劲袍,眼神锐利如隼,戒备地打量着自己,结合他的武力值与表现,恐怕也是一名黑暗哨兵。
肖少华心神一凛,有些混乱的思绪顿时清晰,旋即决定将计就计,顺势而为。
“让开。”
他沉声低喝,一把推开面前这所谓“真人”。
做这事时,肖少华心如擂鼓,然而面上半分不显,只是冰冷漠然,好似半点不将对方放在眼里。而对方,竟也顺势退开了几步,待他从这墙角立柜后出来,上一刻还视他如蝼蚁,要轻易捏死他的高大陌生男人,这一刻竟执起他的手,半跪了下去,嘴唇贴近他的手背,带一点小心翼翼的恭谨,和不为人知的儒慕迷恋,像要行一个吻手礼。
妈呀!
这下子,可不止背后寒毛,肖少华全身上下的毛都要倒立起来了!
“!”
一把甩开对方的手,肖少华后退几步,转瞬想起自己此时还在COS别人的“师尊”,压下心头惊悸,冷着脸道:“你……不必如此。”拂袖而去。
他大步而行,走出监控中心,数十步就要到达实验室大楼门口,眼看就要逃出生天,虽不敢放松,心下还是忍不住浮起了一句自嘲:万万没想到关键时期,居然是Cosplay救了我。
“……呵呵呵……”身后却响起了低低的笑声,碜人发慌。“……不,你不是他。”
一道人影拦住了肖少华。
是对方带来的那名黑哨。
“岂料吾堂堂得道真人,亦有被宵小唬弄之机。”
他的话一落,肖少华拔腿就跑,也没问他到底哪里露了破绽——开玩笑!他全身上下都是破绽!此时不跑就等死吧!——但黑哨一个动作他就被扔回了廊道内,肖少华踉跄几步,那位尊称为真人的男子,唇噙一丝阴沉残忍的笑,朝他遥遥比了个手势。
倘若这会儿有天元门其它向导在场,便会立刻明白,他们的门主将动用的是玄心术第十二式:
渎魂。
之所以将此招列为第十二式,比幻海无垠更高两个境界,乃是因中此术者,不论哨向普,不论有无灵力,皆会被读取心底最深处真正的恐惧之事,与最幸福快乐的回忆,而后将所有快乐转为痛苦,将恐惧化作比现实更真的幻觉,二者互循为囹圄,将人的意识牢牢困囿其中,泥足深陷,于最深的绝望中惨烈死去。侥幸得救者,此生亦将再无一丝欢愉,不得不一次次尝试自杀直至解脱。
可程昕并非天元门的人,因此她只看到了对方的精神力泄洪般向肖少华倾泻而去,眼见那滔天洪流即要将这普通人完全吞没,不由失声尖叫:
“啊——————”
肖少华愕然回首。
在他的视野内,他面前空无一物,唯独这莫名的人打了个了莫名的怪异手势,接着程昕就发出了莫名的尖叫,实验楼里剩余所有精神力波动监测仪警铃大作——
须臾,前所未有的心悸攥住了咽喉,恍若到了生死关头,大脑缺氧的感觉陡然升起——
与此所有哨向都看到了,当那磅礴的暗紫洪流冲向了那名普通人,先是一个冲破了对方那片属于屏蔽器的透明障碍墙,使之像肥皂泡一样不堪一击地砰然破碎了。紧接着席卷上了对方毫无防备的大脑,在即将涌入之际,与之皮肤相触的一点,以此为圆心,倏地漾开了一层盈盈金光,就如液体薄膜般覆盖了对方全身。这层薄膜随着洪流蔓延之处揭起,形成一张金色光网,浮在半空中,张开大口迎向了暗紫洪流的凶猛冲击,“轰——”紫金两道虹光相接,整个空间内光芒大炽。
一时间,众人什么都看不清。
当然肖少华除外。
作为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什么紫光金光,他通通压根看不见,就看见了对面那个什么真人一打完他那古怪手势,走廊里所有哨向都像中了一发“雷击术”,全员僵住了钉在原地,瞪大眼睛张大嘴看着他,那表情,就好像见了鬼一样。
——直到那张光网将整道暗紫洪流牢牢裹住了,跟个无底洞般,将所有袭来的庞大精神力吸收的涓滴不剩,咻地缩小成一丝光线没入了肖少华的衣兜里,再将他从头到脚扫过了层膜似的淡光,消失了。
“他口袋里有东西!”程昕一下伸手指他,大喊出声。
“哐!”“嘭!”楼上旁边传来几声什么仪器爆裂的响动。
而那位“真人”,就像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整个人被往后狠狠推了一米。
他抬头,目光惊疑不定地望来:“原来如此……汲灵引竟藏于尔手!无怪乎……无怪乎……钥盘将吾引来此处……”
喃喃自语,他拂尘一扬,那名黑哨如箭一般朝他冲来,这回肖少华也什么都看不清了,因为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
视网膜徒留一线黑暗残影。
千钧一发,他还没反应过来,身躯一轻,就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而那名黑哨,“嘭”地一声,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整个躯体腾空飞起,越过了玻璃全碎的窗框,撞在了实验室门口的一棵大树上。那树干有两个人合抱那么粗,还晃了一晃,连肖少华都感觉到了疼。
他看着那名黑哨摇摇晃晃试图扶着树干站起来,又跌了下去,显是受了重伤,收回目光,发现抱住自己的人正是久逾方归的赵明轩。
哨兵一言不发,双臂死死地箍着他,像是要将他嵌进怀里。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其战栗程度,令与之紧密相贴的肖少华明晰地感觉到了。
他一下觉得有点奇异,从十六楼高空跳下来,连个牙关都没打过颤的强大哨兵,此时竟然在发抖?
——你……是在害怕失去我么?
虽然清楚自己不过是在自作多情,肖少华仍是受到了感动。
并不完全了解自己刚刚从怎样可怕的深渊边缘毫厘擦过,努力平复着心跳,他回手反抱,冷静地拍了拍对方后背:“好了,好了,我没事。”再看向那位“真人”,正想问问这个神经病是谁,哨兵一下抬起了首,横眉冷对:“天元门门主,许天昭。”
他的声音低沉森然:“果然是你,误导了我的感知。”
肖少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那名被人称作真人的男子,也就是XX门主,手拂袍袖一敛尘尾,嘴角微微一勾:“区区小计,何足挂齿。倒是……吾小瞧你了。”
他说着,又一抬手,“教尔一课,万莫过于依赖自己的感知。”像是从空中拈住了什么:“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轻轻对着指尖一吹。
肖少华感到哨兵气息一霎凝重,面如滴墨,缓缓放开了自己,将他揽到身后。
“……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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