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琛的指尖动得飞快,先将烤肋排和香草汁加入购物车,然后点了两三个自己想吃的食物,没再过问季瑾。这家餐厅的所有餐食都是现点现做,距离上菜还有一段时间,季瑾帮夏琛摆好餐具,看见雄虫又开始专注于政务,将头搭在落地窗上眺望楼下的车水马龙。
玻璃倒映着他俊美忧郁的容颜,季瑾觉得自己简直糟糕透顶,明明帝国已经做出了改变,雌虫也得到了切实的好处,军队的士气也十分高涨,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这样就觉得够了呢,一群蚂蚁,被施舍了一些残羹剩饭,就合该感恩戴德了吗?贪得无厌,说的可能就是他这样的雌虫吧。
一只手突兀地映入眼帘:“醒醒,吃饭了。”
季瑾茫然间啊了一声,转头看见服务生端着餐盘排队上菜,就连毕恭毕敬的动作都显得分外真诚。有外虫的时候夏琛总是端着架子,等房间空了他就松懈下来,戴上手套慢腾腾地拆肉。
季瑾可看不得这些,三下五除二地把肉拆完放进他盘子里。夏琛索性丢了手套,靠在躺椅上笑吟吟地看着他,非要等季瑾送到嘴巴才吃,倒是吃得正经,一点揩油的想法都没有。
“你也趁热吃。”夏琛吃了没几口就表示不想吃了,“吃完你去送抑制剂,我回政事厅,有些文件要签。”
“雄主虽然是军官,但是很懂政治。”
“没办法。”夏琛苦笑着叹气,“我从小跟林思源一起在虫皇宫长大,先皇犯不着请两个老师分别教我们,所以林思源上什么课我就跟着听什么课。林思源这厮什么德行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脑子里除了双飞就是捆绑,只会耍些小聪明,他那点作业都是我给他写的。”
季瑾:“……”
“不过好在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他这样子,反而比较好把控。”
“雄主想得周全。”
“既然做了,总得尽力而为。你早去早回,我下午再去一趟虫皇宫,咱们争取今天六点下班。”
季瑾答应下来,吃完饭去帮凌送了抑制剂。凌看见他后没说什么,只是简单道了声谢,季瑾心里闷得慌,正好夏琛有个文件要送,他忙不迭地接过了活儿,一整个下午都奔波在外面,直到六点半才回了家,匆匆洗手做饭。
夏琛晚上随时有可能因为各种事情被迫或者主动加班,再加上他们中午吃得不错,季瑾没弄太多花样,炒了一盘时蔬和一盘羽兽肉,另外汆了道肉片汤,端出来喊夏琛吃饭。
夏琛未在客厅,季瑾在屋里喊了一圈也没听见回音,急得给他打通讯,却隐约听见了那头光脑响起的声音。他循着声音摸过去,见夏琛在后院的小花园里,正提着水壶弯腰给满地的烈焰玫瑰浇水。
他们在蓝海星磋磨一年,后院的植物无虫打理,早已败得七零八落,唯有那一小撮斗争血脉开得旺盛,越过旺盛的杂草,占据了大半土地。感觉到季瑾就在身后,夏琛从地上折了枝开得正盛的玫瑰,反手插进他胸前的军装口袋里:“花开得这样好,倒是配你。”
季瑾摇头:“我配不上它。”
“越是这样想,越是畏畏缩缩的。”夏琛笑道,“哪有十全十美的虫。”
季瑾低下头,手局促不安地捏住裤脚:“雄主,晚饭做好了。剩下的花我吃完饭浇。”
夏琛放下壶,拍掉手上的灰:“走吧。”
一直到吃完饭,季瑾都表现出罕见的沉默。饭后夏琛唤他去训练室给自己当陪练,约摸两个小时后,两只虫双双躺到了主卧的大床上。
夏琛强行掰过季瑾的脸,直直望入那一双琥珀色的水润眼眸中:“不高兴?”
“雄主,帝国的改革就到此为止了吗?”
“嗯?”夏琛手一顿,不解地看着他,“你有什么想法?”
季瑾眼巴巴地瞅他:“我们可以取消贵族制度和雌奴制度吗?”
夏琛回答得异常坚决:“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这是帝国自发的改革,贵族和雌奴是帝国的根基,帝国不可能自己推翻自己的统治。”夏琛攥住他的手,一本正经地和他解释,“林思源现在是怕,他虽无能,却不痴不傻,不是我可以随便拿捏的提线木偶。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现在已经是上层的底线,如果我继续触线,我搞不定那些手握权力的贵族们。”
季瑾看着他,渴求的目光在他脸庞逡巡,似乎想要等他说出一个转折的语句。然而夏琛最终将头别过去,季瑾失落地垂眸,轻声道:“雄主已经尽力了,我明白。”
“我不会答应你我做不到的事,不过现在做不到不代表以后做不到,等你接替我的位置,想要什么你就自己去争取。”
“雄主做不到的事,我又怎么可能做到。”
“你难道不比我强得多吗?”夏琛好笑地亲了他一口,“你只是还没玩过政治这场游戏,不懂规则而已。”
季瑾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送上去,心里想的却是,他对这场所谓的政治游戏一点也没有兴趣。
为什么非要向所谓的上层妥协呢,他自己成为上层不就可以了吗?
不过夏琛有一点倒是提点了他,帝国的改制艰难至此,天伽又真的可以做到他梦想中的公平吗?夏琛说米兰只会喊口号,他一开始没有细想,可是若天伽真的占领了帝国,新的秩序该怎样维持?
他不知道,米兰从来不向他讨论这些在当时看来过于渺远的事情。不过现在决战在即,两方早晚要分出胜负,夏琛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他也应该知道米兰的想法才是。
*
棕榈星,天伽前线指挥基地。
“小瑾,小瑾!小瑾呢,我要小瑾!”
“陛下,您终于来了——”
米兰快步走向隔间:“怎么了?”
负责看守的天伽侍卫一脸为难:“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一直不愿意吃饭,一直念叨您的名字。”
“我知道了。”米兰说,“碗给我。”
他接过侍卫递给他的营养汤,另一只手摘掉脸上的面具交给侍卫,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言听见了动静,立刻畏手畏脚地缩进角落里,怯生生地抬头瞥了一眼,见是他进来,脸上立刻呈现出笑容:“小瑾,你来啦!”
“雌父。”米兰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用汤勺在热腾腾的汤里搅一搅,舀起一勺放在唇边耐心地将它吹凉,“侍卫说您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是有什么原因吗?”
言愣愣地点头:“我总是梦见…梦见小瑾,像风一样,刷一下就不见了。小瑾,我害怕。”
“怕什么,我不是在这里吗?”米兰温柔地将汤勺放在他的唇边,“雌父放心好了,我会一直在您身边的。”
“嗯!”言用力点头,又小心地揪住他衣袖的一角,“那夏琛呢,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夏琛?”
“雌父为什么总想看见雄主呢?”米兰轻柔地对他笑道,“有我陪您还不可以吗?”
“可,可以的。”言怕他生气,又忍不住多想,“小殿下是不是嫌弃我?是不是他看见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米兰深吸一口气,用衣袖擦干净他唇角留下来的汤汁:“怎么会呢,雄主不是那样的虫。只是他最近确实很忙,过一阵子我带他来见您好不好?”
“好…好。”
“雌父呢,就安心在这里吃饭睡觉,想出去玩儿就跟侍卫说。想我了呢,也可以跟侍卫说。”
“好。我不会给小瑾添麻烦的。”
“雌父才不是我的麻烦。”米兰笑着哄他喝完一碗汤,起身将他扶到大床上躺好,“那雌父先休息一会儿,我晚上再过来陪您睡觉,好不好?”
“嗯。”言乖乖地拉上被子,那双和季瑾一模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小瑾,你还喜欢小殿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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