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整座山上有水的地方除了瀑布就只剩下河谷地段。
路峻竹放低了声音,轻声说:“你听。”
风吹叶动,捎来了潺潺流水声。
对视一眼,两人从漆黑浓密的树木中掠影而过,追随水声而去。
拨开层层枝叶,当月光再度映照在身上的那个瞬间,他们在泉流旁边找到了背对着他们清洗伤口的佑野。
“比我想象中慢好多,你们两个可真废物。”
他慢条斯理地将染血的浴袍丢在一边,裸着上身站起来,嘲讽道:“我连幻术都懒得用,不然你们觉得就凭你俩能穿过这片森林?感谢我的大恩大德吧。”
“你是懒得用还是不能用我还是能分清的,想在这方面找回点尊严吗?好可怜。”
“嘁。”
佑野转过身来,江屿澈终于看清了他隐藏在衣服下面的刺青图案。从锁骨、胸口到腹部,满是形态各异的狐狸纹身。
一个黄鼠狼身上为什么纹的全是狐狸?江屿澈不懂,但直觉告诉他这事没那么简单。
正想着,一阵邪风扑面而来,带着狠烈的气息。原来是佑野凌空直上,用暂时无碍的左手持长鞭毫无征兆地向两人挥来。
突如其来的攻击使两人站位被迫分开,江屿澈扯着嗓子喊道:“你搞偷袭?!”
佑野狞笑道:“不会有人打仗还等着数三二一吧?”
他舞着长鞭令人难以近身,路峻竹飞身一跃,反手一挥,万簇鬼火如利箭般直奔佑野而去。
看着他们在空中纠缠得难舍难分,江屿澈心急如焚,恨不得插双翅膀赶紧上天。
就在这时,手中剑刃忽然动了动,似有腾空而起之势,江屿澈立即紧握剑柄,任由魔剑带着他从另一边突袭而上。
本以为两面夹击之下,仅剩一只手臂能灵活运转的佑野肯定无从招架,却不想他朝下一甩鞭子,河流中的水霎时奔涌而出,将鬼火利剑尽数浇灭。
这鞭子抽打的余威震得路峻竹呕出一口鲜血,跌在了地面上,艰难地挣扎几下,终究没能起身。
江屿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心里,路峻竹就是无敌的存在。
见他负伤,怒火更盛,一剑横劈而下,势取佑野项上人头。
可佑野闪身轻松躲过,又将长鞭绕在了他的手腕之上,扯着他往水中去!
还未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刺骨的冰冷一拥而上,窒息感瞬间包围了他。
他挣扎着起身,但手腕上的鞭子不断将他往水里拽。
佑野并不想淹死他,等他浸得差不多又把他从水里拽出来,循环往复,如同钓鱼一般。
水呛得断断续续,尽管他死命握着剑,可手腕由于鞭子的缠绕根本使不上力,
他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不好玩?”
佑野悬在水面之上,每当他从水中出来,总能看见他那张狰狞扭曲的脸。
“路峻竹救你不了你,因为他也等死呢。”
这句话刺痛了他的神经。他没用,救不了路峻竹,夺不回他的魂魄。
可他不甘心!
当佑野再一次把他甩进水中时,他屏住呼吸,稳住魔剑,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于握剑的那只手上。
然后他感觉到附近湍急的水流似乎改变了方向,打着旋儿凝聚在剑刃之上。
越聚越多,越聚越重。
手腕上的长鞭又要将他从水里捞出来,江屿澈咬牙将剑尖刺破了水面,在他头露出来的那一刻,随之而出还有魔剑带出来的水流。
那水流迅速凝结成冰,状似长龙,瞬间穿透了佑野的胸膛。
佑野笑容僵在脸上,他不可思议地瞪着自己胸前的大洞,怎么也不会想到江屿澈还有这么一手。
其实江屿澈自己也是刚想到的,冰冷和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回忆起了云水乡柳仙殿的种种。
他想施法阻止砚霖时,意外地将附近的水凝成了冰。
这一次他如法炮制,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佑野的伤势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使用长鞭,自然撤了力,江屿澈从水里爬出来。
尽管鞭子勒得他手掌鲜血淋漓,他依旧不管不顾地抓住了鞭子。
不为别的,鞭子的握把之上有颗蓝光流转的珠子。怪不得他们两个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佑野,原来是他利用了路峻竹的魂魄。
佑野看出了他的想法,死死地握住握把不肯松手,但他濒死的状态就决定了这场实力悬殊的“拔河运动”的最终赢家不会是他。
眼见江屿澈马上就要拿到珠子,佑野突然开口。
“泥娃娃上沾的是你的血,所以那些事不是我瞎编的,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艰难地扯起一个笑,“你就继续装傻吧,好好捂着耳朵爱那个烂人……”
“我才不要捂着耳朵。”江屿澈厉声打断他的话,“我的爱人坦坦荡荡。”
在他伸出手触碰珠子的那一刻,佑野狠狠撞了他一下,然后扯住握把,挥起了鞭子。
不过这一鞭子并没有落在江屿澈身上,而起缠在了悬崖边的树梢上,佑野借着力也飞到了那里。
江屿澈奋起直追,只见佑野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手势,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朝江屿澈挑衅一笑。
“江屿澈,你以为是你杀了我吗?”
“你寻思呢?”
他胸口大洞喷涌而出的鲜血都快淌成河了,江屿澈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争这一时的口舌之快。
然后他就看见佑野把脖子搭在了长鞭之上,双脚一蹬,片刻便活活吊死在了他面前。
佑野分明可以等死,却又大费周章地自杀,死前还念了他的名字。
后知后觉,江屿澈瞬间遍体生寒。
黄鼠狼换命,一命抵一命。
第74章 野火终烧尽
凝视佑野的尸体,江屿澈感觉不到丝毫战胜的快意。
因为在他了解的那些民间故事里,黄鼠狼换命是一种非常恶劣狠毒的诅咒,并且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他呆立在原地,头脑一片空白。
月光之下,佑野死不瞑目,脸上还带着狰狞的表情。
他直挺挺地悬挂在长鞭上面,风一吹便如同晾晒风干的熏制物品随之摇摆,胸口还有个血淋淋的大洞。
双手置于胸前,仿佛他不是在自缢,而是在虔诚拜月。
江屿澈已经无暇顾及这么多了,如果真的按照传闻所言,那么他也会和佑野的死法相同。
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树梢旁边迅速拢起了浓重的黄烟。
这一刻,江屿澈彻底绝望了。
自不用说黄烟是佑野法力的标志,恐怕这突如其来的烟就如同佑野回光返照,冲他这条命来的。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阵黄烟并没有扩散到他这边来,须臾片刻也就散了。
烟散尽的那一瞬间,江屿澈眼睁睁看着挂在上面的佑野也化作一只硕大的黄鼠狼在他面前滚落山崖,落得和他残害的那些人同样的下场——葬身谷底。
根据道理来讲,像这种类似诅咒的换命法术应该当场生效才是,而江屿澈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也并没有感觉到一丁点儿的不是。
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谁在这紧要关头救了他吗?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路峻竹,但路峻竹仍然侧卧在地上,处于重伤昏迷的状态。
江屿澈如梦方醒,经佑野这么一番恐吓诅咒,他都差点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既然自己暂时安然无恙,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取回路峻竹的魂魄为好。他虽然不懂法力疗伤,但辞欢都能用它给虞弈续命,以此类推,说不定自己也能用它医治好路峻竹。
由于他还没能很好地掌握御剑飞行的技能,而且和魔剑还不熟,也不太好意思踩人家身上,所以只能他紧握住剑柄,凭借魔剑的力量一跃而起,直奔缠绕在悬崖树梢上的长鞭而去。
当接触到长鞭握把的那一刻,江屿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本该放着魂魄珠子的地方如今竟然空空如也!
猛地回想起佑野临死之前弯起手指做出的诡异手势和嘴里叨叨咕咕不知道什么东西,江屿澈断定当时他肯定是施法把珠子给转移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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