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离祭司曾预言江国会有一位神仙降临,只是不知这位神仙是来施恩的,还是来惩戒的。
不久后的阴历五月十三日,日月同辉,修竹初茂,江国诞生了一位皇子。
想着施恩惩戒各有一半的概率,怯懦的璟帝不敢赌,所以他宁可养出一个平庸的孩子来也要限制皇子读书,不让他接触政务。
但皇子仍让他畏惧。他敢当众批判父皇的所作所为,敢直言江国的治理漏洞,敢与百官辩口舌,敢和褚尧比剑术。
在璟帝看来,皇子处处和他对着干,挑战自己的权威,而且他的剑术与褚尧不相上下,实在是亡国之兆。
可碍于“神仙转世”的说法他又不敢苛责,于是在皇子成年之时,以“淮”为号封郡王赏领地为名将他分配至苦寒之地北方雪域。
没想到淮王镇守边关三年就名声大噪,深得人心。
因害怕他带兵夺权,所以璟帝不得不将淮王召回,做了一个自认为高明的缓兵之计——立淮王为太子以安其心。
看到这里江屿澈只觉得璟帝又蠢又怂,他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不如直接让位,说到底还是舍不得那张龙椅。
结果可想而知,淮王没有给他休养生息的机会,直接在众人簇拥下夺了他的位子,自立为煊帝。
弑父本是大罪,但璟帝对于百姓来说是祸害,煊帝此举也算为民除害。
煊帝上位后一举解决江国的内忧外患,从此百姓安乐。
这样一看织离氏的预言还挺准,小皇子既是来施恩,也是来惩戒的。他施恩于这片土地,惩戒暴君。
可惜天不假年,煊帝在位一年就崩逝了,只活了二十二岁。人人都说他是完成了使命回天上当神仙去了。
即便江国昙花一现,可这片土地如有神庇佑,尽管历史变迁也再无动荡。
路峻竹的故事写了整整两面墙,读到最后,江屿澈看到了《峻竹本纪》四个字。
如果不是他阴差阳错进了这里,他永远不可能窥探到路峻竹的曾经。
虽然不排除史官记载时有吹彩虹屁的成分,看完这些江屿澈还是真情实感佩服路峻竹的,也理解了鹤裕镇的百姓为何要尊重他。
只是不知道他怎么就被自己害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他转到了另一面墙,墙上介绍的是褚氏。褚氏一族为将门世家,褚尧有个儿子叫褚秋,子承父业,是辅佐过煊帝的少年将军,能力更胜其父。
但在一次出征时中了埋伏,为江国献出了短暂的一生。
同样是英年早逝,如果路峻竹是神仙转世,那么褚秋大概也是天上的战神。
最后一面墙写的是织离氏,织离一族本是独立国,但在褚将军的强攻下归顺于江国。
相传织离氏善预言,通巫术,能与神言。织离有女名辞欢,红衣一舞止杀伐。
正当江屿澈感叹这是怎样一位奇女子时,目光所至的最后一句话把他所有的兴致都浇灭了。
作者有话说:
猜猜阿澈是哪个
第44章 白·旧戏
煊帝心悦,娶之为妻。
江屿澈脑中空空,只剩下一个念想:她是路峻竹的妻子,江国的皇后。
就算他知道帝王不可能没有佳人在侧,可面对直观的真相时,江屿澈仍然心如刀绞。
怪不得在井中幻境里路峻竹那样热切地盯着一个人,想来就是这个叫辞欢的女子吧。
什么和亲王子,什么探花郎,都他妈是假的。他们才是历史的主角,而自己是个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龙套。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颓然地倚靠在墙上,结果没有一点防备,墙在这个时候突然翻转起来!
经历过一阵天旋地转后,冰凉的空气预示着他已经从地下室里出来了,抬头一看入眼的是大片铃铛。
他掉在戏台下的铃铛挂饰那里了。
之前只是远远见过,现在仔细一看感觉和路峻竹腿上的那个有点像。
“你怎么会有脸过来找我啊。”
台上突如其来的女人的声音吓退了他即将触碰铃铛的手,想到这里地势比较隐蔽,再加上处于视觉死角,应该不会被看见,江屿澈暂且放下心来。
于是他大着胆子探出头,却看见路峻竹表情凝重地站在台下。
此时两人相隔不过几步路,只要他稍微一转头就会看到自己,但他凝视台上,目不转睛。
“我没想到你居然成了白仙。”他的语气染上几分愧疚,“当时事发突然,都没来得及和你说声抱歉。”
来之前路峻竹说他和白仙没有交集,可听他说话的语气并不像对陌生人的样子。
江屿澈支起耳朵继续听。
女子冷哼一声,“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你这迟来的道歉又有什么用。”
“我知道平常的道歉你都不会接受。”路峻竹神色暗淡,“事成之后要杀要剐随你,现在我只想求你救救他,他之前已经吐过一次血,再吐一次就无力回天了。”
“沉雾被你的隐符弄得半死不活,墨霄砚霖也被你斩于剑下,这么多命抵他一条还不够合算吗?”
话音刚落,路峻竹就做了一件让江屿澈不敢相信的事情。
前世九五至尊受万人跪拜的他直直跪在了雪地上,不仅如此,他还向台上的白仙虔诚叩首。
“他们是他们,白仙是白仙。白仙不会见死不救。”叩拜后他抬起头来,缓声说:“我罪无可恕,但他是无辜的。”
那可是路峻竹,是骄傲着说灰仙该跪他的路峻竹,是自信执剑斩柳仙的路峻竹。
他从未将令人闻风丧胆的五大仙放在眼里,却因为自己不惜放下所有傲骨向白仙求药。
心猛地疼了两下,江屿澈探头的姿势一顿,擦着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台上女子的女子大概也被路峻竹的举动镇住了,久久不言,听到铃铛声才警觉地惊呼。
“谁?!”
闻声路峻竹转过头来望向声源处,毫无意外地和江屿澈对视了。躲避不及,他只能从铃铛下钻了出来。
路峻竹面色一滞,“你怎么来了?”
“你都被欺负成这死出了我再不来就太不够哥们儿了。”他走到路峻竹身边,没看白仙一眼,而是扶住他的胳膊,“起来。”
路峻竹没动,只说:“天冷,你回去吧,这是我和白仙的事。”
“你就这么介绍我?难道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吗。”白仙忽然开口,“这还是要求我办事呢,结果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别叫我白仙,听好了,我叫织离辞欢。”
台上的白仙居然就是织离辞欢!
那她为什么怨恨路峻竹就解释得通了。煊帝早逝,留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守寡,自然会怨。
这下跪是怎么回事?是他哄妻子消气的方式吗?亏得他还自作多情以为路峻竹是为了自己。
心脏的钝痛感令他摇摇欲坠,江屿澈扶住路峻竹手臂的手松了松,勉强稳定情绪,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你小子,放着漂亮媳妇都不好好介绍啊,这让我搁嫂子面前多失礼。”
尽量忽略路峻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他把目光移到台上,刚才没有正眼看白仙,如今却想看看是怎样的人能让路峻竹心悦。
结果这一搭眼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一身素衣白裳仍掩不住她的娇美明艳,青丝散落,她一手提着衣角,指甲映着衣角处绣着大片玫瑰花更加鲜红,双腿随意搭在堂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赤足腕上的璎珞也随之摇摆。
白仙是织离辞欢,织离辞欢是井中女鬼,井中女鬼是虞弈的前世情人。
可怜的路峻竹大概仍以为是自己负了她,殊不知在他死后辞欢都已经另寻新欢生生世世不分离了。
这回他是真人如其名绿了个透。
江屿澈都快气炸了,不顾路峻竹满脸茫然与抗拒,硬把他拽了起来。
“你别在这跪了,没有必要嗷。我告诉你,人家在你死后逍遥得很。”
听他这么说辞欢非但不慌,反而细眉轻挑,“哦?那你说说我是怎么逍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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