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花叫醉鱼草,花期四月到八月,刚开花时蝴蝶便出来了,到夏天萤火虫也出来了,又是最吸引这两种漂亮的生物的植物。
已陆陆续续飞来几只孵化早的蝴蝶,在花蕊上停留,姿态翩跹。
越临说:“好漂亮。”
楚寒今静静地看着。
“旁边的河流里长满了水葫芦,寄生能力这么强的植物,居然没能侵入这一片花海。”越临想了想,道,“这片花田应该是有人刻意经营,绝非野生出现。”
楚寒今赞成:“对。”
“在这种荒山野岭种植这么大一片花海,为什么?”
楚寒今静了一会儿。
越临莫名笑了:“一般只有为了取悦心仪的人,才会花天大力气,在这种荒凉的野外搞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吧。”
楚寒今也颔首,但心里波澜不平。
恨碧之战时他八九岁,那年夏天的夜晚,他在院子里等母亲议会归来,带他去看树林中的萤火虫,但他等啊等啊,等来的却是父亲的铁令如山:远山道所有老弱妇孺,和没有结丹的人,星夜前往荣枯道避难。
至于已结丹的修士,坚守阵地,和魔道死战。
他没看见那一晚的萤火虫,也再也没见过父亲和母亲。
风再次吹拂,送来醉鱼草的清香。
楚寒今侧目看越临,问:“你不知道这是谁种的?”
“不知道。”
越临双眼眯窄,似是感兴趣,“怎么?你知道?”
楚寒今嗤了声:“我也不知道。”
“……”
所以这两句对话的意义是什么呢?
在花海旁站了一站,越临道:“走咯,回去炖蘑菇汤。”
楚寒今看着他离去的高挑背影,不知为什么,眼前似乎浮现出很多个在这个田垄间行走,锄草,播种的身影。
而另一头,楚寒今坐在桥梁上撑着下颌看他,偶尔站起来,上前去给他擦擦汗,喂点水。
他不太确定这段记忆是不是真的,但总觉得分外真实。
一路往回走,回到了墓穴外,越临将今天的战利品全倒出来。
蘑菇的种类不止一种,除了个头圆圆的,还有撑开菌伞细细长长的,还有深红色在竹林里捡的竹荪。
随便打了只野兔子。
清洗之后开始准备饭食。
楚寒今总觉得自己干看着不太好,在旁边沾了清水洗蘑菇,洗得手指尖滑腻腻的,触感非常有意思。
估计要是个小孩儿,应该挺喜欢这么玩儿。
小孩儿?
不知道自己肚子里这个喜不喜欢。
之前做菜一直没盐,久不吃盐会浑身乏力,不过越临前两天在悬崖附近逗留,发现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属于崖盐。
没多久,开始散发出蘑菇的香气。
楚寒今是一个比较能挨饿的人,但怀了孕之后,偶尔觉得恶心什么都不想吃,可偶尔也觉得好饿什么都想吃。
闻到蘑菇汤时楚寒今胃里便开始泛酸。
又饿了。
他又饿了。
楚寒今面无表情,将锅下的火加大了一些。
终于等到锅里煮成较为黏糊的汤时,香味扑鼻,蘑菇最特色的就是鲜,鲜美无比,舀在碗里越临先喝了一口:“我看看有没有毒。”
“……”
楚寒今倒是不怕毒,一只蘑菇的毒素他的内丹很快就能排出去。
不过既然怀了孕,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也就等了一会儿,越临运行内丹先感知过了,道:“还好,”说完给他舀了一碗。
这是楚寒今亲手挖的蘑菇!
喝下去时心情真的很好。
不过暗自心情不错的时候又觉得,跟越临在这深山老林里待了一段时间,多少有些无聊,让他莫名被越临影响得轻浮一些了。
但蘑菇汤真的很鲜美。
他喝完第二碗后,见越临垂头看着他,似乎在观察他到底有多能吃时,神色瞬间收敛了些,维持住了一直以来的端正:“我不吃了。”
越临笑着:“再来一碗?”
楚寒今:“不来了。”
来了这人肯定笑他怀了宝宝,能吃。
不过越临已经抄过他的碗,往里加了一勺,道:“锅里还剩这么多,不要浪费,多吃一点。”
在他的殷勤和客气之下,楚寒今才端着碗,低头小口小口喝汤。他眼睫几乎垂下来,哪怕是在荒郊野外喝一碗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蘑菇汤,也喝得斯斯文文,干净优雅。
而且吧,又多少有点在意别人的看法,非要越临客气几句才肯喝。
怎么看,就怎么可爱。
不过楚寒今喝了一小部分,又把碗放下了,垂头看着腹部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同时用袖子挡住了脸。
果不其然,是孕吐又来了。
这么一想,越临有点不悦:“哪个畜生干的?”
但每次他骂搞大楚寒今肚子这个混蛋时,楚寒今就会凶狠地瞪他一眼。
这凶狠一瞪几个意思?
喜欢那个人,不愿意让他被骂?
越临垂眼摇了摇头,将切好的细条肉放到他跟前的碟子里:“慢慢吃。下午我试试能不能把铁炼出来。”
他有他的事情要干,楚寒今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干。
越临铁了心在这里改造墓穴,弄成一个家,但楚寒今的目的跟他截然相反,他得找出一条离开这里的路。
将蘑菇汤的最后一口喝完,楚寒今站起身道:“我出去转转。”
越临:“干什么?”
“找路。”楚寒今的回答很干脆。
“行,”越临也没多说,“各干各的。”
楚寒今刚准备走的时候,腹部隐约泛起一阵恶心感。
又来了。
又来了……
他认命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用袖子挡住了脸。
有时候只是感觉恶心,想要呕吐,并不代表真的能吐出什么。
所以每次快要孕吐时,楚寒今都是屏息凝神,尽量将这阵呕意克制下去。
他站在原地没动,不再继续往前走,越临意识到什么,走近看他的反应。
楚寒今清秀的眉峰轻轻皱起,因为身体不舒服又在极力隐忍,耳后又泛出一层殷红之色。
他这么漂亮矜贵的一个人,本来只适合坐在高台上谈经论道,可居然怀了孩子,因孕吐难受而露出这般被人欺负的样子。
楚寒今心情挺复杂。
他算是知道怀孕有多辛苦了,寻常人怀孕,丈夫都疼着哄着,跟供奉宝贝似的。
要是有心意相通的人,陪他渡过这一段时间倒还算了,但确实有一个人,但他却不认得,所以哪怕再辛苦也缄口沉默,绝对不会告诉他。
楚寒今稍微觉得有点可怜。
不过身旁,高大的影子半垂下头,到了视线跟他平齐的位置:“很不舒服吗?”
当然是很不舒服。
越临眉峰跟随着皱起,回想了一下:“怎么样才能缓解孕吐的不适?怎么缓解……”
可以吃点酸的东西。
可这里没有,越临记住了:“我下午出去找水果。”
还有什么?
越临靠近,深金的瞳看着他的眼睛:“我帮你揉揉?”
楚寒今这时候呕的都有些疲惫了,眼尾泛出些生理性的泪水,眼尾微红,眸子也变得潮湿,无不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每吐一次,就能想起这个人欠下的债。
而刚看到楚寒今泛红的眼尾时,越临整个后背僵硬了一瞬间,接着,几乎不可控制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抱抱你?”他声音很轻,带着询问。
楚寒今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帮你揉揉。”越临揽着他的肩,将人搂进了怀里。
孕吐得厉害的话,确实会让人疲惫,楚寒今腿都有些发软,刚被他一搂就落到了他怀里。
越临的手沿着手腕摩挲,逐渐抵住了腹部,轻轻揉了揉:“好了好了,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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