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瞪大双眼:“与你何干?”
“那我就废了你的手。”
越临声音像警告,说完,他又扭住宋书的五指,竭力朝另一端掰折。正是此时,宋书一挥袍袖,露出一幅纸笔,上面显出笔墨的咒印。
越临放慢扭动的速度,看清了笔端沿纸书写,随着页面一字一句浮现,自己脑子里记忆开始一寸一寸消失,等结束时,白纸黑字篇幅很长,却仿佛是别人的陌生的故事。
越临脑中被抽空,陷入失神,宋书挣开他的手,转过身,匆匆消失在了回廊之后。
逃走了。
与此同时,背后的金阵收束到极致。
越临刚想回头,一阵灵气猛地蹿至胸口,他刚想躲开,利刃便没入了胸膛,鲜血顿时浸透了衣衫。
院子里童男女醒来了,乱作一团,惊恐目视越临:“你想干什么?你是谁?我们为什么会在院子里?”
“师祖!师祖救命!”
晨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师尊,诸位宗主,魔孽我带来了。”
这人赃并获的局已设好。
甚至,连惩治魔孽的杀阵都已摆好。
越临看了看胸口的剑,不知来自谁。他看着这站着的一群高矮胖瘦的身影——楚寒今看见的凶手到底是谁呢?
天空扬起数十道光剑,剑端指向目标,楚寒今前跨一步,手中哗然召出长剑,前跨一步将越临护在身后。
这猝然倒戈,令六宗错愕不已。
“月照君,你这是干什么?”
“不可!”
“师弟,给我回来!!!”
楚寒今闭了闭眼,眼神坚定:“就是论事,天葬坑和傀儡案的凶手不是他,你们想杀人,这是冤屈,我不能接受。。”
场面如此僵硬,负阴君叹气:“月照君你快出来吧。就算解释也要等降服了他,这‘雪落红梅阵’可是不见血!不罢休!”
刀剑朝越临纷乱斜飞,银光片片,犹如鹅毛大雪,纷飞狂乱,沾身处似白雪,停靠了渗出皮肉被划开的殷血,是谓“雪落红梅”。
楚寒今:“何谓降服?”
几人面面相觑:“至少,让他丧失反抗能力。”
丧失反抗能力?
将他弄残?
弄得半死?
事已至此,楚寒今心中的想法坚定起来,他贯注灵气,剑光划破袭来的刀影,转向越临:“我们走。”
这是公然从六大宗的围剿中逃走了。
越临双膝微微一软,复而站直。他晕染开的伤口溢出极浓血腥臭味,像血泼了满地,烈得像极冷的铁生了锈。
光闻,楚寒今就知道方才负阴君正手插的这一把剑,力道极深。
两人几乎没多说什么,冲破剑阵,在背后的怒斥和慕敛春的叹息,楚寒今搀着越临冲出了院落。
越临受伤,胸口出血不止,脸上的血色也褪去,齿缝的声音虚弱不堪。
他牵住楚寒今的手腕:“我有事要告诉你,六宗,有人与白孤互相接应。”
先前便有猜测,如此一看,便是确定了。
楚寒今叹气:“出去再说。”
越临摇头:“我伤的不重,我身体……”
话音未落他便呃了声,垂头吐出一口鲜血。殷红色沿着唇缝流出,墨点似的溅在了衣襟和下颌,那垂着的侧脸在月光之下,更为苍白阴冷。
楚寒今胆战心惊,将他扶到臂内。
魔君哪怕当年死无全尸也能自行复活,证明体质应当有邪术,受重伤也能复原。可万剑穿心,终是会痛的,魔君也太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越临突然想起什么:“孩子呢?”
“在客栈——”
越临:“不行。”
他皱了下眉,不顾咳吐虚弱,猛道:“你快回去,把孩子带在身旁。”
他怕白孤把这孩子弄走。
楚寒今步履未动,打量他满身的血和伤口,眉眼有几分悲戚。
越临声音宽慰温存了些:“我身体好多了,你别担心我,我只是走得慢。你现在拖着我,像拖个累赘,找了孩子再来接我。”
他说的也有道理。
楚寒今举目四望:“你怎么上来的?”
“缆道。”
“不能再走缆道了,他们很快就能猜出来。”楚寒今想了想,“雾岭凶险,好在山峦重叠草莽林深,方便隐藏,你沿着山路往下走,等我回来接你。”
越临挡住了胸口的血,温声道:“嗯。”
楚寒今看着他,不太清楚,但内心涌上了一阵儿女情长的酸楚。
他觉得很难过,很伤心。
他不想让越临一个人等他回来。
但事已至此,只好说:“你好好的,我去去就回。”
越临再应了一声,率先转身,沿着山坡滑到莽莽丛林之中,道狭林深,夜色如墨,顷刻间没去了他踉跄的身影。
楚寒今强拂拭了情绪,转过身,向着客栈的方向快步赶路。
在路上,楚寒今看见天上有几道白光,荣枯道的修士御剑四处勘察,不用说,在找他和越临。
这是深夜,楚寒今御剑立刻会被感知到,更不能纵马,好在一路都是下坡,稍加上一些轻功,半个时辰便走到了山底下。
客栈外灯火通明,围满了修士,不用说,他俩的住处也会立刻被侦查。
楚寒今隐约觉得不妙,绕到客栈背后,凭着窗格自己的客房,恰无声息地翻了上去。
他轻轻推开窗户,白净的鞋袜踩上了木板。
他临走时匆忙,又考虑到自己即将以身犯险,故而选择将果球暂时放在此处,等结束了再回来取。
放果球的是一只篮子,当中铺了绢布,但篮子还在,绢布被翻得稀巴烂,显然被搜查过了。
“……”
楚寒今罩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球球被他们拿走了?
突然,楚寒今听到柜子后响了一声。
“谁?”楚寒今问。
柜子后依然在响,像什么东西跳来跳去,发出动静,被他的声音一呵斥,反而撞得更加凶。
楚寒今缓慢走到柜子后,视线内是狭窄的柜门缝,中间,极其隐秘地夹着一颗黄绿色半掺的果球。
“……”楚寒今松了口气。
他走近后果球还在持之以恒地跳着,发出刚才一模一样的撞到柜门的声音,非常急切,仿佛要吸引某人的注意。
楚寒今弯下腰,伸手:“你想告诉我你在这里?”
果球弹得更凶了!
真是。
楚寒今将果球捡起,见裂缝不知几时开得更大,露出了两只白嫩的小脚。这小脚大概是想站起身,但头还在果球里,看不见,于是自己将柜门撞得哐哐响。
不过,一触及到熟悉的掌心,果球立刻将两只小脚丫子蜷缩回去,化身为。懒蛋。只不过它大概还不知道腿部的壳已剥落,两只小脚无所遁形,白白嫩嫩的很可爱。
“……”
小孩子。
楚寒今指腹怜惜地抚摸着它,打了个滚儿在他掌心蹭着,表皮逐渐舒展开来。
楚寒今忍不住笑了一下。
小果球又开心了。
笑完,楚寒今看了看果篮到柜子的距离,意识到什么。
正常果球绝对滚不到这么远,何况是一颗有裂缝、不圆润的果球。他点了点果球下藏着腮的部位,戳着:“你……自己躲起来的吗?”
果球表皮又皱了皱,表示好害怕,吓的不停抖。
真吓着了。
但也很勇敢。
很好,是一颗聪明的球。
那刚才,应该是它察觉到了楚寒今的味道,终于放松下来,但不会说话,只好砰砰砰拼命跳起来,想让父君注意到自己。
楚寒今心口发软,再摸摸果球表皮下藏着小脑呆的地方:“你乖,你乖,父君现在就带你走。”
他没再拿果篮,而是将绢布撕开勉强织成一个能兜着球的布袋,放在袖中,转而将果球抱在了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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