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全天下的谋士都对“三”这个数字情有独钟,无论如何都要凑够三个出来。
于是沈谦益和许裴一主一仆你唱我和,感叹自己居然才看出来,实在是才疏学浅、蒙昧无知、愚不可及……
客栈里的周时誉连打了三个喷嚏,赶紧去厨房要了一碗姜汤。
很快有一场硬仗要打,关键时刻他可不能生病。
*
赶考之前,想必所有学子都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二进春闱。
周时誉走出考场,转身回头看,落日西斜,巍峨的宫殿在阴影中狰狞如恶兽,他忽而便察觉一阵茫然。
赢也好,输也好,科举到底成了一场权贵的游戏。
考场外人群熙攘,学子们的脚步匆忙,无喜无悲,满是麻木的讽刺。
从此以后,无人信科举。
宋景年与文黎走在他身边,见状也是叹气。
宋景年沉声道:“科举需要一场改革。”
“再怎么改都没用,制度再好,落到歹人手中,一样是祸事。”周时誉收回目光,怅然道:“我们需要的,是明主。”
文黎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回去吧,还有事情要做。”
重考只是开始,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周时誉知道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三人的答卷将传遍长安城,朝野之内争相传颂,将他们夸得犹如文曲星下凡。他们的才能越是显赫,傅良这会元便越是可笑。
宋景年神情严肃了几分:“你们这些时日要小心些,重考后便是殿试,难保傅良不会再次狗急跳墙。”
他有些犹豫:“要不……我去请求太子殿下,给你们安排些人手保护?”
周时誉翻了个白眼:“这是炫耀来了?”
宋景年也没有被戳穿的心虚,坦然道:“是有一点。”
“我们不出客栈就是,傅良还不至于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文黎提醒:“倒是宋兄,你要提醒太子殿下小心,我怕章家会拿殿下当弃子。”
宋景年朗声笑了笑,得意道:“这你们就放心吧,殿下智珠在握,早就防着章家呢。”
三人边走边闹,周时誉气得追着他作势要动手:“有完没完?不就是先我们一步效忠吗?宋景年我告诉你,日后指不定谁是最受殿下信重的谋士!”
年纪最小的文黎反倒最稳重:“好了好了,宋兄,周兄,有客人,别让人看了笑话。”
沈谦益依然一身低调的小厮装扮,也不知在客栈门前等了多久,见到他们三个回来顿时热情地向前迎了几步,拱手笑道:“先行贺过三位先生诸事顺利,名扬天下。”
“多谢公子,不过世事无绝对,公子贺早了。”周时誉谨慎谦和了许多,他可不敢再小看那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
沈谦益不置可否,他侧了侧身:“人多眼杂,可否进屋详谈?”
文黎觉得挺没必要的,他几乎可以预料到他们仍旧会因为太子殿下之事不欢而散。
周时誉觉得谈谈也没关系,多了解点竞争对手总没错,等太子处理完章家尹家皇帝五皇子,总会轮到三皇子的。
宋景年很自觉地提出避嫌,他淡笑道:“公子不知,在下已披肝露胆于太子,一仆不侍二主,谢过公子厚爱,在下便先告辞了。”
周时誉一听就知他又在炫耀,气得咬牙切齿。
沈谦益听完只觉得是暗示,他叹了口气,心疼道:“宋先生以身饲虎,在下佩服之至,还请先生保护好自己,万事小心。”
他以为宋景年是故意谋取沈明恒的信任。
宋景年顿时冷淡了许多,他敛了笑意,“我家主君是虎是龙,都不牢公子费心。太子殿下仁厚,不介意言语冒犯,可我作为下属却不能坐实主君声名被污,还请公子道歉。”
“道、道歉?”沈谦益嗫嚅片刻:“宋先生,此处并无外人,道歉就不必了吧?”
他想说服自己这是宋景年做戏给沈明恒看的,可看着眼前三人眸光中的冷意,又觉得他们这话再真诚不过。
但……太子殿下仁厚?
在三人失望且不赞同的目光下,沈谦益莫名有些心虚,他试探问:“这也是考验吗?”
“算是吧。”文黎最先心软,可也不想和他多说,于是便用个似是而非的话术敷衍过去。而后又叹了口气,认真道:“公子,你是个好人,若是没有太子,或许我会很愿意为你效力,可惜我已打算为太子殿下效死了。”
他们也不傻,若是来找他们的是五皇子,他们才不会将实言托出,但三皇子值得。
正直磊落的人,纵然有一天他们会站到对立面,也该堂堂正正一战。
周时誉觉得自己这两个好友说话太“强硬”,他上前一步,温和道:“虽此生无主仆缘分,但公子若也有意还天下学子一个公道,倒是可以入内一谈。”
沈谦益听得迷糊:“你们的意思是,让我与太子皇兄联手?可你们是什么身份?”
周时誉不动声色地挺了挺胸膛,矜持道:“太子殿下的谋士……以及太子殿下未来的谋士。”
沈谦益更混乱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要想还学子公道,须得坐实科举舞弊,便是坐实主考官的罪责……你们是真心辅佐太子皇兄的吗?”
第13章 嚣张跋扈的草包太子(13)
重考之后便是殿试。
一如周时誉所料,皇帝也好,尹家也好,全都在费尽一切心思为他造势,辞藻夸张到周时誉听了都觉得有些讽刺。
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个文人代表,那人是谁不重要,究竟有几斗才学也不重要,能不能听他们的话、配合他们演好这场戏,这才重要。
傅良背靠傅家,也不缺人为他扬名,一时间长安有了两位千年难遇的才子。
与周时誉的如临大敌相比,章家要随意许多,几乎没有太大的举动,仿佛是觉得自己稳坐钓鱼台,故而不屑于出手。
以章家的根基底蕴,也确实不是这一件事情可以动摇的,半个朝堂都为他马首是瞻,他若是坚持,众口铄金之下,谁是状元还未可知。
章惟德与傅高业同乘一辆马车入宫。
因为沈明恒的关系,章家有了几分危机感,与包括傅家在内的世家联系愈发紧密。
“尹则诲近来声势不小,丞相不担心吗?”傅高业掀开车帘一角,再次落榜无缘殿试的寒门学子守在宫门外,还有不少读书人专程从附近州县赶来,霎时间蔚为壮观。倘若有人在此振臂一呼,天子坐着的龙椅怕是都得抖一抖。
章惟德平淡地扫了一眼:“放心,闹不起来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尹则诲还不至于做。最次的结果,不过就是换个太子罢了。”
傅高业诧异道:“看来章丞相已经有想法了?一十六年的培养,丞相就忍心?”
“圣上还年轻,这点时间,耗得起。”
傅高业便知章家已经决定了要放弃沈明恒,他仍记得那一千两金子的仇,幸灾乐祸般地笑道:“听闻太子殿下与几个富商走得极尽,看来是长大了,也懂得培植自己的人手班底了。”
章惟德也笑,眼神中有微微的轻蔑:“我当他要这么多钱是想做什么大事,原来只是区区商户,当真是扶不起的烂泥。”
连章振听完之后当晚都喜得多吃了两碗饭,不仅没阻止,反而乐见其成。
*
沈明恒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慢悠悠吃了午饭,又去书房里数了一遍他的金子。
不得不说,章家真有钱,这些金子可真耐花,柳沅他们已经往燕丘送了两批粮草药品了,居然才花了不到十分之一。
沈明恒又拿了两块金子出来,然后在箱子上层堆满了书籍,又写了封信塞进去,最后才将箱子合上。
这箱子被以书童宋景年的名义送到了他所居住的客栈。
满皇朝的目光都在注视着皇宫中的唇枪舌战,无人在乎一个小小的、被太子厌弃以至于人还在殿试行李就被扔回了客栈的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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