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满满当当一储物戒的尸体。
刚死不久,血液还温热。
这本该是极惊悚的一幕,然而祁元修愣在原地,眼泪一瞬间便涌了出来。
不是被吓的,是全然而纯粹、毫无掺假毫不刻意的感动。
——那是杀了他的父母,致使他家破人亡的仇人。
其实祁元修已经很久没有想到报仇的事了,他有很多事要做,他要为师尊分忧,要救归家后生死不明的师弟,一来二去,寻找凶手报仇这件事就被无限往后延。
不是他释然了,这样的仇恨他这辈子都释然不了。
但他的人生逐渐变得明朗,逐渐有了更多想做的事,报仇不再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反正,以他如今的实力,以他背靠的天衍宗的地位,那些人总是会死的。
他已经有底气暂时将仇恨按耐下去,去做更加刻不容缓的事情。
但祁元修没有想到,沈明恒会记得这件事。
报仇也不一定要亲手,有人会因为在乎你疼爱你以你的仇恨为仇恨,那是比你亲手将仇人斩杀更大的慰藉。
“为师想了想,不知道有什么能为你做的,所以……”
沈明恒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对这个小小年纪就尝遍苦楚的弟子的怜悯,“希望你不要介意为师自作主张。有两个还没死透,假使你还没有出气,为师就把他们救活,你再杀一次。”
祁元修摇了摇头,他掌间燃起火苗,将这枚储物戒连同其中的尸体一同焚烧殆尽。
“他们怎值得浪费师尊的丹药。”祁元修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哭腔。
“你是为师的弟子,为你用的丹药都不叫浪费。”沈明恒平铺直叙,语气清冷,便显得格外真诚。
祁元修觉得,如果再放任沈明恒说下去,他就又要哭了,忙狼狈地转移话题,“弟子……弟子没想到师尊还记得。”
他的身世只在入天衍宗当天简单潦草地说过一次。
他没太描述他的痛苦,而高高在上的大乘渡劫显然也不会在意天底下某个少年的生离死别,他甚至没有详细描述他的仇人是什么样的。
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一知半解,空有丁点线索,连查探都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他忽然想起他跪在浮光峰雪地里的那一夜,想起破晓时分他看到沈明恒带着祁兰倾归来,想起沈明恒轻描淡写地对他说“你快死了为师也能知道”。
而后永城,他命悬一线时沈明恒真就如天神般降临,为此还受了伤。
于是他忽然就记不清那天夜里他究竟有没有察觉到寒意,唯有清晨的那轮红日清晰地刻在脑海。
——沈明恒总是比他以为的还要在意他,在很久很久之前,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
“师尊,”祁元修视线模糊,他随手擦了擦眼泪,“弟子想继续外出试炼,不在中洲,去更远的地方。”
沈明恒:“?”
“现在?”沈明恒皱眉,疑惑道:“你最近怎么突然对试炼这么执着?”
祁元修低声道:“弟子也想为师尊做些事,弟子想告诉师尊,您没有收错徒弟。”
他知道沈明恒留下来的时间不会太长了,他也想陪在师尊身边,哪怕只是端茶倒水随侍在侧,可他纠结了两天,还是想成为师尊的骄傲。
因为沈明恒成功飞升,天行功法顿时饱受赞誉与追捧,连许多天赋不错的天骄都改换了功法。
但这只是暂时的,日复一日中,他们会受不了天行功法的痛苦与折磨,他们会开始怀疑、会放弃、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会幻想一步登天的办法。
祁元修不允许。
在成为天行功法的活招牌这一点,连沈明恒都比不过他。
因为他是五灵根,他的说服力比任何人都要强,只要他能够借助这个功法飞升,天行的地位将没有任何旁门左道能够撼动。
他当然想让沈明恒看到这一幕,以此让这人可以放心地离开修仙界,可是来不及了。
所以他只能做些别的来代替,例如将浮光峰分峰开到中洲以外的大陆去,用他的灵根与修为,亲身证明天行功法的独一无二。
这样,沈明恒能放心一点吗?
看到他的所作所为,沈明恒对他会更满意一点吗?
只要能多一点,就值得他做任何事。
“师尊什么时候走?弟子到时候回来送师尊。”
“不必,为师打算到时候悄悄地走。”
看着祁元修失望地低下头,眼中似乎又开始酝酿泪水,沈明恒笑了笑。
“但是走之前,为师会去看你。”
“放心,不论你走到哪里,为师都能找得到你。”
第87章 将军何故不谋反?(1)
沈明恒这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黑夜。
他短暂地睁开眼, 从周边的陈列判断出来这次应该又是个古代世界,并且原主的地位不低,看起来似乎是个武将。
他来的时候原主正在睡觉, 周围很安全, 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打扰。
于是他再度闭上眼,[六儿,先接收剧情。]
一个皇朝即将走入末路,群雄割据,战乱频发,民不聊生。
当今皇帝仿佛是《如何当好一个亡国之君》的标准模板, 所有称得上昏聩的事情他全干。
流连后宫,荒废朝政;宠信外戚, 重用宦官;
骄奢淫逸, 苛捐杂税;崇文抑武,打压忠良……
还养了一群道士, 欲求修仙长生。
很难想象一个人可以把昏君的特性集得这么齐, 短短十年功夫,大梁朝就从一个还算鼎盛的皇朝走到如今的大厦将倾。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庆平皇帝逼得百姓都活不下去了, 理所当然有人揭竿而起。
乱世之中假如有颗紫微星横空出世, 那是这个时代的幸运。
可假如每一个造反头领都有几分本事, 所有人优秀得不相上下,这个时代群星闪烁,那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悲剧了。
是生在这个时代的百姓的悲哀,是即便时光流转千百年, 后世人翻看史册,都会感到的遗憾与惋惜。
而现在, 大梁朝这片土地上分布的造反势力不下百股,光是有名有姓有资格角逐皇位的就有八路反王。
连年的征战内斗致使民间几乎已经没有了青壮劳力,大片土地因无人照管而荒芜,仅存的几亩薄田根本养不活多少人。
百姓辛辛苦苦一整年,好不容易提心吊胆到了收获的时节,即使上苍眷顾没有降下一场大雨让粮食烂在地里,或许也会被征收的兵吏强行夺走。
树皮、草根已经支撑不到他们活到下一年的收获时节了。
而下一年的光景也不知道怎么样,随随便便一场天灾人祸,就会让他们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
岁大饥,人相食。
在这样一个风雨飘零、缺衣少食的乱世,“人”也作为了一种战备物资存在。
军队会吃人,而百姓之间为了活下去,也只能吃人。
在这样困厄的时代,路过的行人面黄肌瘦、形容枯槁,路边却没有倒着尸骨,绝非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主角是大梁朝最后一个状元,新科状元打马游街,意气风发闯入朝堂,誓要做出一番大事,然而只能目睹着皇朝走向黄昏,人间沦为地狱。
他暗中投靠了其中一路反王——宗室出身,在当今皇帝死后继承皇位也能算是名正言顺——与他里应外合,杀了庆平帝赵昌,假造禅位诏书,改国号为“齐”。
但夺得皇位只是一个开始,八路反王的位置永远都会有人顶上,造反的势力只多不少。
又经过了长达数年的战争与分裂,总算在满目疮痍中重归一统,然而这个新生的皇朝在内乱中已然耗尽了力气,它太过孱弱,周边的异族也开始蠢蠢欲动。
一直到齐朝建国第十年,天下才总算安定了些。
彼时,梁朝鼎盛时期的一亿人口,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万,折损了超过八成人口。
这个时代的百姓过得太苦了,梁朝最后十年,齐朝建朝前十年,二十年光阴,是他们两代人的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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