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不愿,”宋景年有些迟疑,“周兄,你若信我,这段时日便用十二分心力去准备七日后的重考。殿下身旁缺人,我学问不如你,我为殿下鞍前马后,七日后的朝堂,那才是你的战场。”
周时誉愣了一下,“这是殿下说的?”
“殿下没说,我猜的。”宋景年叹了口气:“殿下实乃是我生平所见最为聪慧之人,每一件事都有其深意,我资愚钝驽,无法领会,只隐约觉得这件事对殿下很重要。所以,周兄,你一定要好好考。”
“一定!”周时誉相信好友的判断,他信心满满:“你替我转告殿下,就说周时誉替他拿个状元回来。”
文黎连连点头,“周兄文采斐然,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而后正色道:“重考有周兄足矣,殿下若是有需要,我也可以为殿下做事,劳烦宋兄转告。”
周时誉:“?”
宋景年:“!”
两人目瞪口呆,然而文黎的神色太过真诚,他们竟也没法怀疑他居心不良图谋不轨。
宋景年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笨嘴拙舌,他再度沉默,半晌才挤出两个字:“一定。”
*
宋景年回去后没隐瞒沈明恒,连他劝周时誉的话都一字不漏。
沈明恒听得莫名其妙:“谁同你说科举自舞弊至重考全是孤的计划?”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宋景年微微一笑:“殿下说不是,那便不是吧。”
他又说了文黎的事。
宋景年面色迟疑,他有心想多美言几句,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他是真心实意要当沈明恒的谋士,那便不该试图左右主君的想法,而文黎是他的好友,他更应该避嫌,他还没得到沈明恒的信任,可不想被误会结党营私。
沈明恒觉得事情的进展十分怪异,他还什么都没有做,这三位在剧情里举足轻重的谋士、大周未来的肱骨栋梁、让沈谦益三顾茅庐才肯效忠的主角及主角团重要成员,怎么忽然就对他死心塌地?
系统也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忽然灵光一闪:[宿主,是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沈明恒:[?]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下辈子当牛做马,但是你长得好看,所以他们这辈子就能以身相许。]系统得意洋洋,并且与有荣焉。
沈明恒:[。]
沈明恒不信,可他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难道这三人真就这么不明是非且愚忠,因为他救过他们一次,所以就甘愿助纣为虐,拿整个天下当谢礼?
应该不至于吧。
沈明恒目光惊疑不定,一旦将这三人代入死脑筋之后,他忽然有些庆幸在青芝山上救人的是他。
被他利用总好过被其他人利用。
“宋景年,”沈明恒抬眼,“你真要效忠孤?”
“啊?”这是沈明恒第一次表露出要接受的想法,宋景年愣了一下,随即大喜,当机立断跪下行礼。
逶迤广袖展开,宋景年拜伏而下,以额触地,极尽郑重与肃穆:“属下,万死不辞。”
沈明恒将他扶起,拱手作揖,回以同样的认真与诚挚:“孤当不负君之所望。”
“至于文黎……替孤谢过他的好意,孤身边有你一个就够了。”沈明恒又不打算在长安久留,养那么多门客谋士他也带不走。
但这话入宋景年耳,犹如滚烫沸腾的岩浆流淌过身上每一处血管,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有你一个就够了……
哪个谋士能拒绝这句话呢?宋景年默默在心里对文黎和周时誉道了声歉。
第12章 嚣张跋扈的草包太子(12)
宋景年对沈明恒会在重考一事上有所行动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而今哪怕是品级最低的京官也将视线放在这件事上,至于章、尹这样的世家,更是这场风波的直接参与者。
每届科举都是一场博弈,章家一直以来都是唯一的胜方,但这次重考会是一个重新划分利益的机会,顺利的话也许能将沈明恒彻底从太子的位子上拉下来。
——只要能坐实科举舞弊。
周时誉这段时间也挺忙的,忙着暗中激起民怨,忙着和尹家装模作样。
他说要为沈明恒拿下状元,时间有限,当然不能浪费在读书上。倘若科举的结果是他们的学识所能决定,那这世上早就不会有“舞弊”这个词了。
他想要公平,他得逼章家给他一个公平。
原本只是章家与尹家之间的争锋,但一方是权倾朝野的丞相,一方代表着皇帝,他们斗法整个朝堂都得被牵涉其中,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沈谦益拿着沈承孝着人送上来的拜帖,略带几分苦恼:“先生,你说我要不要称病?”
沈承孝此举摆明了是想拉拢他一起对付沈明恒,他是傻了才会主动送上门被利用。
对面的谋士抚了抚长须,笑得高深莫测:“不,殿下得应下来。”
“为何?”沈谦益不解地问。
“殿下,明哲保身是行不通的,章、尹不会容许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情况出现,你若是作壁上观,难保他们不会先联手针对我们。”许裴浅浅叹了口气,“再者,科举一事非同小可,若是这局章家又赢了,便会极大助长他们的气焰,介时人人自危,无人敢与章家为敌,我们或许再无一争之力。”
“但若是与五皇子联手,有七成把握能废太子,断章家一臂。殿下,这是最好的机会。”
“可……”沈谦益仍有迟疑。他这方的势力比起沈承孝来还是弱了许多,这样的合作无异是与虎谋皮,一着不慎就把自己搭了进去。
许裴很轻易看出了自家主君的想法,他笑了笑:“殿下,不必妄自菲薄,旁人都以为如今是章、尹二家相争,实际上,在其中搅弄风云的,还有第三方势力。”
沈谦益愣了一下,他想了想,磕磕绊绊地问:“先生,你说的第三方,该不会是我们吧?”
沈谦益心中苦涩,他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知道吗?先生实在不必这么昧着良心安慰他。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此届举子倒是极为信服周时誉,四处的茶馆客栈都在议论,说是若周时誉未得状元,他们定要讨个公道,血染大明殿也在所不惜。殿下你猜,这是谁的功劳?”
许裴忽然换了一个话题,似乎前言不搭后语,但沈谦益已经很习惯这种聊天方式。有本事的谋士嘛,讲话奇怪一点也很正常。
沈谦益冥思苦想许裴的言外之意,半晌试探地问:“先生是说,这是周时誉的计策?”
“周时誉最近与尹家走的颇近,如今天下民怨沸起,无人不知傅良这会元来的奇怪。”许裴微微颔首,目光中有淡淡的欣赏。
“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沈谦益想起之前的一顾茅庐还有些气愤。
许裴无奈地摇了摇头:“殿下,周时誉千方百计引起民怨,就是想以此威逼章家,威逼章家就是威逼太子,他分明是要置太子于死地,怎么可能会像你说的那样?”
“……先生说的有道理。”沈谦益尴尬地笑了笑,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眼睛一亮:“先生,你说这是不是他们在考验我?”
高人从不轻易出手,总会先用一些莫名其妙的办法折腾,譬如什么扔鞋子捡鞋子,捡完鞋子穿鞋子,书上明明都有写,他怎么就忘了呢!
不得不说,虽然沈谦益这个猜测听起来有几分荒唐,可是确实有道理啊。
连许裴听完都有几分恍然大悟,“定然如此,此举用处有三,一是从殿下对太子的态度可窥殿下生平志向,是否真如殿下所说那般嫉恶如仇;二是考验殿下是否能发现其中端倪,抽丝剥茧明辨是非,有识人之才;三是……三是看殿下被冒犯之后是否还能礼贤下士。”
许裴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周时誉,不愧是他们三人,英雄出少年啊,我不如,我不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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