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窗一开,窗外守着的人守株待兔似的,一掌劈了过来。
几息间,房中动静平息,绳索重新绑在了宫悯的身上,把他和一条木凳子绑得紧密相连,胸都快被勒小了,喘气差点喘不过来。
旁边的木桌边上,男子悠闲地坐着,茶杯抵在唇边轻抿,恹恹的眸子看向他,不言不语。
房中静悄悄的,杯盏碰撞的声音便抓人耳,烛火幽幽,这故意磨人心的做派宫悯不会看不出来,他好似很享受一刀一刀慢慢切割鱼肉片的快感。
“王爷此为何意?”宫悯出声问。
“何意?”燕昭翎轻轻的喟叹了声,“本王是何意,你岂会不知?”
他道:“在下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太后身体可安好?”燕昭翎问。
“太后贵体自是安康。”
“既安康,太医院的人手便够了。”燕昭翎把玩着茶杯,问了白天问过的那句问话,“你在那做甚?”
“在下去哪,又如何做得了主。”宫悯道道,“王爷将我捆成这般模样,又是做甚?”
那一番折腾,宫悯一头黑丝都凌乱了些许,桃花眼似水柔情,秋波盈盈,低柔的嗓音在这深夜里都别有一番滋味,婉转的调子令人回味。
“呵。”燕昭翎牵扯唇角冷笑了声,“本王想做甚?不若你来猜猜?”
“我与王爷无冤无仇——”宫悯话未说完,听闻燕昭翎一声冷笑。
他蓦地放下杯子,抬起宫悯的下巴:“倒是生了副好皮囊。”
他露出森森白牙:“这几日本王听了些宫中传言,你可想听听?”
他附在他耳边,低声将那传言说与他听。
宫悯道不知他这话为何意,他似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头,就连恼怒的模样都是分外养眼的,他道:“一百个人一百张嘴,嘴皮子一碰也作数的话,王爷将我掳到这儿来,旁人若传你我有私情,你我之间,难不成便真有了私情——”
“私情”二字似戳到了燕昭翎的痛点。
燕昭翎蓦地回身拔下架子上的剑,剑出鞘发出一声争鸣,冰凉的剑贴在了宫悯颈间:“口出狂言。”
剑出鞘,二人便都不言不语了,视线在空中碰撞,燕昭翎胸口喘着气,眸光微闪看着他,良久,道:“本王说了,若叫本王再见到你,必不会轻易放过你。”
宫悯看了他片刻,轻哂了声,那层纸戳破,他声线不似方才那般端正,低柔中又含着轻佻的笑:“我以为,殿下早已忘了我,如今看来,殿下于我,是念念不忘啊。”
剑贴着颈间,划出了一道血痕。
旧人相见,要说二人过往,那便是有的说了。
宫悯曾也是名门贵族,离京乃是无奈之举,家逢巨变,离京之前,还曾给皇子做过伴读,宫悯自小聪慧,和燕昭翎也算是有竹马之交,同窗之情,彼时宫悯与各位皇子都有点交情。
燕昭翎是当今帝王的弟弟,年龄却是和当时的皇子差不多大,幼时的燕昭翎并不受宠,常年阴沉着一张小脸蛋,幼时尚未懂事之时,宫悯只觉他生得漂亮,经常给他带吃食,吃人嘴短,宫悯因皇子受了罚,跑他面前叫声疼,漂亮的小冰块脸便抿抿嘴,给他吹吹手。
后来越长大,两人越是性子不合,宫悯常仗着他不善言辞欺负逗弄他,这仇便那么结下了,临走之时,宫悯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相见了。
第65章 王爷甚美
昔日旧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见面便舞刀弄枪,直见了血,宫悯说出那话后,燕昭翎幽幽看了他半晌,阴鸷的眸中神色不明,唇一扬,在烛火下如来索命的恶鬼。
他道:“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你如今失势,本王得势,本王要如何待你,全凭本王心情。”
宫悯顿了顿,从前的燕昭翎,断不可能说出这番话,这些年他未曾去打听过,却也知道些燕昭翎的事迹。
少年时一人领兵三千突出上万人重围,一战成名,天下太平后,他回京后落下旧疾,身子骨一直虚得很,行事作风毫不收敛的狠辣,旁人皆说他这是遭了天谴。
燕昭翎也确实干了不少别人嘴里“遭天谴”的事。
不过宫悯一见他,他这脸色差是差,也有几分病态,身上还有一股子药味儿,他想起梦中话本说的那不能人道,视线不由往下一落。
燕昭翎注意到他的目光,剑从他的脖子划至他衣襟处,指他胸口,光洁的剑身闪烁过一层危险的光芒。
他问他瞧哪。
他这阴沉的脸色,似他一个答不好,就要给他来一个对穿,小漂亮长成了阴冷的大漂亮,不是好打交道的模样。
“王爷想要怎么处置,悉听尊便。”宫悯抬眸,眸中含着情真意切的情谊,“能再见到殿下……我心中,已是不胜欢喜——只是殿下看着瘦了许多,腰都细了。”
他深邃温柔的桃花眼中印出了燕昭翎的身影,惆怅中又带着点疼爱之意。
那拿剑的手一动,宫悯衣裳破了一道口子。
燕昭翎面色不明,跟被逼着吃了什么毒似的。
门口敲门声响起,外面下人来报,道有位姑娘带来太后口谕,道来寻人,燕昭翎扔下剑,走到了门外,宫悯松了口气。
今日宫中那一面,是两人多年以来的第一次相见,谁能想,再见面已物是人非,宫悯记得他当初走时,燕昭翎还是那小冰块脸的模样,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经历了些什么,长成了这模样。
那梦,又究竟是梦,还是未来不得而知。
宫悯只觉燕昭翎对他,应该是还记恨着那些过往的,白日相逢装不识,背地却是叫人把他撸到了这儿来。
燕昭翎没打算杀他,宫悯感觉得出来,杀猪焉用牛刀,他那一步步的动作,便是恐吓他,原以为皮肉伤许是逃不过的。
外头来寻人的姑娘是宫悯的人,今日在宫门外迟迟等不到人,等来了太后身边伺候的人,叫她来翎王府中寻人。太后是有头疼症,这几日他施以针灸疗法,才得以缓解。
捆绑在身上的麻绳松了,宫悯活动了一下筋骨,周到的行礼同燕昭翎道别,道听闻他身上有旧疾,要是不介意,下回为他诊诊脉象,调养身体。
迈出门槛之际,有人勾着他散落的黑发往后一扯,宫悯偏过头,对上燕昭翎狭长黑沉的眸子。
“你应该祈祷下一次,不要落入本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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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没事吧?”红妱见府中出来一人,立马迎了上去。
“无事。”宫悯衣裳破了点,头发散了点,脖子上多了条伤,其余没什么地方受伤,他指腹抹了一下脖子,伤口只是皮肉伤,已经没出血了,只有些许的刺痛,“回去吧。”
红妱是他从家里一路带来的随从,是个练家子,本领不错,人也机灵,宫悯以往外出行医都会带上她。
当年宫家盛极一时,风头越高,越是容易被人当成眼中钉,彼时朝堂中风云四起,他父亲被卷进事中,身陷囹圄,幸得太后相助,才能让他与母亲迁移出京。
此次回京,是为还了那恩情。
年关才过不久,天气还冷着,过些时日是太后大寿,宫中要好生热闹上一场,这些时日宫里的下人已经开始忙着大寿事宜了。
红墙绿瓦的过道里,宫悯跟在嬷嬷身后进宫,几个小太监从他们身旁路过,行了礼,没走多远,身后一阵乒铃乓啷的动静响起。
一个小太监身体筋挛,口吐白沫,旁边的几个太监慌了神,围在周围。宫悯驻足回望,上前看了眼,叫他们散开些,他曾也医治过此种症状的人,检查一二,心下有了应对的法子。
宫中太监的命不值钱,他们见宫悯懂得医术,听了他的话让开了身。这小太监命硬,运气也不差,没多久缓了过来。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太监跪在地上叩头。
“不必。”宫悯顺手而为罢了。
这一小插曲叫宫悯去太后那处晚了些,太后知晓,也只道他一声心善,未曾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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