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楼下转了一圈,尾随一只三花流浪猫到绿草地上。
他拿了手机拍照,身后传来了一股熟悉的嗓音。
“好巧。”
……傅司醒怎么也在这里。
“刚好有一个朋友在附近,”面对费凌的目光,傅司醒直接无中生友,“碰巧见到你。”
“这种借口就不要编了。”
费凌做了个停的手势。
傅司醒语气如常:“你怎么下来了。”
“他在做饭。”
这种话就像“他在洗澡”一样能让人浮想一顶绿帽。
但对着费凌,傅司醒面色不变,又问:“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你不用管我,自己走吧。”
“好。”
傅司醒很利落地答应了。
然后来了个道别吻。
费凌像只被强制爱生无可恋的猫咪,被他亲了脸颊,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睨了他一眼表示知道了。
等他走了,费凌才继续蹲下身自己玩。
过了小半小时,柳良辞在窗台叫了他名字:“吃饭了。”
外面已经飘了雪花,费凌擦了擦手上楼。
午饭吃完,两人商量着今天干什么,是在家里躺尸还是出门逛逛。
“下雪了,在家待着吧。”柳良辞和他说。
“不要。”
“去哪?”
“那栋神秘主义大楼。”
柳良辞很
默契地想到他是在说辛风,那栋楼是商业区的中心地之一,也不知道这个玄学师傅究竟挣了多少钱能在那边买办公室,或者那栋楼干脆是一种玄幻幻想?
“不知道他在不在,还是回到那个新世界里了?”费凌是突发奇想,饶有兴致说,“我要去看看。”
“我陪你去。”
柳良辞阻止不了他。
“你在外面等我。”
费凌和他说定了。
进楼之前还能听见里面的人声,但从他踏进大门开始,室内就安静了。楼上一个人都没有,压根不像是市中心的商业楼。
这地方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交界。
电梯门打开,他沿着之前的印象走到那间办公室门前,还没有叩门,辛风就叫他进来了。
“这么快就来了?”
辛风还在鬼画符。
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
他问费凌:“打算结束这个世界?”
费凌找了把椅子坐下,说:“嗯。”
“那你以后可回不来了。”
“这对那些人有影响吗?”
“严谨点,是一个人。大抵是没有的,他早就已经魂魄稀碎了,有也不至于魂飞魄散。留在这里才有问题,当然你可以选择不还阳,这对你没有影响。”
“我该做什么?”
费凌看着他捏笔,毛笔尖在纸上鬼似的爬走……一张新的符咒。
从他进来之前,辛风就已经在写了。
他将黄纸递给费凌:“回去睡一觉吧。”
费凌其实没有什么实感,一张皱巴巴纸片而已,但从接过的刹那,外面突然响起了炸雷,室外狂风大雨雷鸣不断。从落地窗里看过去,像是一场二倍速的恐怖灾害电影。
“你是这里的控制者,你一走,这里就要坠毁了,山崩海啸,电闪雷鸣……”
辛风这样解释。
费凌将符咒放在兜里,等他踏出门外,外面已经万里无云,只有零散指甲盖大的雪花在空中飘洒,一切如常,毫无狂风暴雨的痕迹。
柳良辞见他若有所思,奇道:“他说什么了?”
“没有,”费凌说,“我们可能要回去了。”
柳良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开玩笑,尽管觉得费凌失忆那件事不太正常,但没想到这涉及到世界时空的问题……太遥远了以至于相信与否都差不多,甚至很难让人觉得真实。
“那你现在……”
“我得回去睡一觉。”
如果醒来一切正常,说明只是他在臆想。
如果不是,那就是到了另一个时空。
“你还会记得我么?”柳良辞忽然问,“如果这个世界结束了。”
“我当然会记得你。”
费凌认真说。
何况,即便是到那个世界里,无论是柳良辞、傅司醒还是其他人,他们都不会消失……辛风所说的融合是什么,谁也说不准。
回家的时候,段家兄弟都在。
大概是刚从跑步机下来,段英叡一身热气,拿了条毛巾擦汗,见费凌回家,他也讶然:“我以为你今天得在外面很久。”
费凌没有回答,是站在台阶上远远看着他。
这种视线像是在打量,缓慢且较真。
“怎么了。”
段英叡诧异。
“你该回去了。”
费凌对他说。
段英叡隐约感觉到他所说的是什么,但这时前男友已经往楼上走了。
段申鹤在卧室里。
叩门即进,段申鹤很乐意对他分享私人空间。
“不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有别的事要做,哥哥,”他停顿几秒,“回去再说吧。”
以段申鹤对他的了解,清楚他在指代什么再容易不过。
室内的沉默像是倒挂沙漏,慢慢结束了。
段申鹤酌量了很久,问:“其实你可以不还阳。”
“我知道。”
“为什么选择回去?”
“我也想见到真实的你。”
他在虚幻和过去之间存在的,真实的本体。
既是兄长,也是恋人、前任和好友……这样多重身份的男人。
段申鹤仍然沉默。
“很快就能再见了。”
费凌宽慰他。
……
夜幕降临,四野进入漫长沉睡。
屋外的天空仿佛被墨水浸泡,沉甸甸的,浓郁、湿润,一瞬间电闪雷鸣,降下瓢泼的雨水。地面也在随之震颤,高楼摇摆,行人们早已消失不见……但唯一屹立不动的是那座宅邸。
像是某种新生,刹那间光线也消逝了,视野回归到黑暗里。
再醒来时,一睁眼,面前是一块天花板。
帝大的宿舍有双人间,统一的大白墙和胡里花哨瓷砖,天花板的吊灯是学校自己装的,远远看去像天上趴着一只钢丝灯泡蜘蛛。
有那么一瞬间,费凌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
等下就能见到傅司醒在炖牛奶羹,柳良辞在楼下等他上课……诸如此类。
但并没有。
宿舍的另一张床铺是空的。
时间线又回到了两个月之前。
“费凌,你今天竟然来上课了……休息好了吗?”大课上,熟悉的同学见到他都很惊讶,“我才听说你出院了。”
“我没事。”
话虽如此,他的身体实则很疲乏,车祸的后遗症在他身上格外明显。
任谁见到他,都忍不住侧目凝视。他整个人病恹恹的,面色苍白,黑色的羽绒服和黑卫衣,对比浓烈,他坐在那儿就是尊苍白脆弱的瓷人。
旁人说话声音都放低了些,生怕吵到他。
在这个世界里,他并没有因为车祸而身亡或失忆,而后以正常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了。
这就是那个人想要的?
费凌是一个人来上课的,他下意识地想联系柳良辞,但通讯录里已经没有这个人了。就像男友一样,成为了不存在者。
水课,教授也不点名和提问。他没有拿速写本,只在手机上翻查,很快就得知自己的养母并没有孩子,段家兄弟也不存在了,世上也没有关于乘淮的新闻。男高中生……大概也是不存在了。
所以,那个人在哪呢。
课后。
“原来你今晚不住宿舍?”身旁的同学小脸微红,“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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