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鸿扭头,发现顾裴渊就趴在自己身边,两人静默无声地对视片刻,还是后者先打破了沉默。
“还不谢过师哥?”他懒洋洋道。
方轻鸿被对方反复无常的行为搞糊涂了,到底合欢宗对自己是要杀,还是要放?不过以前的顾大师姐做事,也惯来是没有章法的,可能只是一时兴起。
方轻鸿老老实实:“谢谢师哥。”
“在想我为什么要救你?”顾裴渊侧过身来面对他,言笑晏晏:“咱们之间再如何,也不能教魔修取走龙血啊。”
方轻鸿诧异,顾裴渊竟还有这觉悟?
顾裴渊但笑不语,乌黑的眼仁像旋涡,深邃得仿佛要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在不知终点为何处的失重感,和生死一线的危机间,顾裴渊多情的眼眸只倒映出他一个人。
方轻鸿眼中流露出迷惘,而后……
“你是不是有病?”他黑着脸闭上眼,怒道:“什么时候了,还对我用魅术!”
果然高估你了!
顾裴渊哈哈大笑:“不愧是方师弟,道心稳固不为所惑。”
方轻鸿赏他一个后脑勺,懒得再理。
巨石落地前,顾裴渊拉着方轻鸿跳到一边,进入黑洞深处,引力反而小了,他们也终于有了自由。
方轻鸿因为先前的功败垂成,差点气出内伤。但他这个人不太容易沉湎在虚幻的情绪里,有时间沮丧,不如做点能改变现状的事。于是甩开顾裴渊的手,来回踱步,观察周遭的情况。
黑洞内并非一望无际的黑,一条条的隧道勾连交错,每个关节都连接着一口虫洞,没人有知道它们最终通向哪里,相信也没什么人能有他们这个荣幸,到过这里。
想到这里,方轻鸿忍不住又揉了揉胸口,被赫连诀打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尤其在真元翻涌的时候。
“顾师兄有什么头绪吗?”他问。
见顾裴渊摇头,方轻鸿收回视线,不等人开口,便自顾自往前走。
地形复杂,在里面很容易迷失。方轻鸿心思百转,世间万物只要存在,就是有迹可循的,这里也一样。
现在他们前后左右,各有一条隧道。方轻鸿顺从直觉的指引,选择其中一条,步履坚定地走了进去。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里不像什么法阵迷宫,倒更像哪只神兽的体内。他们脚下踩的通道是经脉,而虫洞的位置,刚好对应穴道。
这个推测不可谓不惊人,方轻鸿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可隧道四周柔软的壁垒,又佐证了他的猜想——其原身,可能真是巨兽的骸骨。
所以道台搭建在尸骸上?
这只横死的神兽又是哪族的?它的死跟道台主人有关系吗?
身后响起脚步声,顾裴渊跟上来了。“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他笑吟吟的说。
方轻鸿走在前边漫不经心地应:“是吗,真没感觉出来。”
“那怎样的喜欢,师弟才能感觉到呢?”
方轻鸿想了想,露出恶寒的表情:“还是别了,半点都不想体会。”
两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方轻鸿就被打脸了。他们在新的虫洞节点前,发现了人族的尸骨。数量不多,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剩下寥寥几根。
方轻鸿蹲下身,捡起其中一根看了看。剩下的每根骨头都乌黑发亮,剔透如黑水晶,他心下一凛,这是魔骨。
能把自己熬炼到这一步,说明原本的血肉早蜕变为由魔息组成的纯魔体,再进半步便可成仙得道,这样的大能怎会陨落在此?
“看上面,有字。”顾裴渊突然道。
方轻鸿抬头,的确有几个歪歪扭扭的符号,是上古时期的图腾文字。
这些字应该是大能死前留下的,以精血书就,笔锋时而虚软无力,时而慨然激越,可见他在死前并不平静。
方轻鸿一个个艰难辨认:“苍天不仁,吾……什么来着……恨。”
顾裴渊:“没了?”
方轻鸿:“没了。”
顾裴渊伸手一指:“这两个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方轻鸿看他指的,是自己刚刚没读出来的地方,催促道:“你再想想,应该是他的名字。”
顾裴渊真手指抵着下巴思忖了好久,最后眼前一亮,道:“是黎破!”
黎、黎破?!
方轻鸿一呆,黎破不是蚩尤的兄弟,九黎族的酋长之一吗!
曾经辉煌一时的九黎族在它的全盛期,共有九位首领,他们都是蚩尤的兄弟。而九位酋长间,又以蚩尤为尊,兵主号令,众人欣然从之。
蚩尤的兄弟能有这修为,但是九黎族的强者怎么会到这里?
方轻鸿咂舌:“难道他也跟我们一样,是掉下来的?”
顾裴渊直起身:“那和道台的主人就有点关系了,上边的阵法只能是人为的。”
方轻鸿将尸骨逐一比较过来:“髌骨,这是胫骨,肋骨……身体其他部件去哪里了?”
顾裴渊故意俯身凑到他耳边:“说不定……是被鬼叼走了。”
热气呵在耳朵上的诡异感觉让方轻鸿一个哆嗦,想也不想,后脑勺直接撞上顾裴渊的鼻子,疼的人倒抽一口冷气。
他站起身,以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对顾裴渊说:“顾师兄,我答应过蛟王,要在第十二个时辰内回去,现在掉到这里,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前途未卜,不知何时能寻到出路,我没心情也没功夫和你玩闹,请你自重。”
顾裴渊:“你也说了不知何时能出去,长路漫漫,总得找些乐子解闷吧。”
方轻鸿:“你一定要这样吗?”
顾裴渊答得理直气壮:“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方轻鸿很少生气,他生的好看又招人喜欢,即便不笑,也有三分笑意停在眼角,像留恋人间不肯去的东风。
可是现在,他的脸上已无半分春意:“顾裴渊,你有为谁不计得失、不求回报地做成过某件事吗?”
顾裴渊眨眨眼,正待说些平日里不着五六的俏皮话,然而方轻鸿已经没耐心听了。
白衣剑修起身往外走:“我跟你不一样。”
看着方轻鸿头也不回的背影,顾裴渊唇边刚刚牵起的弧度凝固了,而后慢慢地,拉平成一条直线。
他也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稍微有那么点点的不甘心、不服气。顾裴渊虽然十句话里有九句不可信,但这次,他的确没有说谎。
他是有些喜欢这个有趣的小师弟的。
想到瀛洲岛上,那个曾站在方轻鸿身边的人,顾裴渊不禁想,如果是那个人如此说,方小师弟会作何反应呢?
应该是发自内心的笑出来的吧,就像不久前那样。
顾裴渊已经记不清这份突如其来的孩子意气,有多遥远了。毕竟对于修道者来说,童年的记忆犹如隔世。
但他觉得不赖,在无聊且乏味的修行生涯里追寻快乐,便是他的“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不再有半句交流,方轻鸿埋头在前面走,顾裴渊就很有耐心地跟后边转扇子玩。
期间方轻鸿试了种种办法,都没规划出一条可行的途径。
而此时,距离他们下来,已过去六个时辰。
方轻鸿在原地来回踱步,大脑高速运转,顾裴渊突然抬头,望向左边的通道口。
渐渐地,他听到的水声越来越大,仿如浪涛汹涌的大海,连沉思中的方轻鸿都注意到了。而就在后者抬头后,湍急的水流从左边通道奔涌而出,冲击过来。
这是……!
两人瞳孔一缩,当即往侧面闪,结果其他三面也先后传来了奔涌的水流声,一时间,他们竟无处藏身!
方轻鸿五感灵觉倍于他人,此时快被水流散发出的,直击人灵魂的酸腐恶臭味熏晕了,动作随之慢了一截。
顾裴渊眼疾手快,在正前方的水流吞没方轻鸿前,抄过对方的腰,将人扔上悬浮在半空的伏羲琴。而为救他,顾裴渊自己沾上了黄绿色的酸液。霎时间,整只右手开始溃烂,那水带有极强烈的腐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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