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两个在他眼内,不过是区区蝼蚁的存在,联合起来竟有如此大威力,老者怒极而笑。他阴郁地盯着对面人,双臂自然垂落。
而后,在方轻鸿凝重的注视下,乌黑的咒力自他袖间溢出,飘扬四散,反向污染了雨水。再由雨水传导,腐蚀了雷电、与青年用阴阳之力构成的剑气战作一团。
他盯着鸑鷟,言辞尖利:“不过是他一缕气机所化……”
柳家老祖与扶摇易地而处,身份却完全掉了个儿。
曾经力毙他的人陷入沉睡,而本要死去的人,却好生生活着。
方轻鸿沉眉厉目:“取你性命也够用了!”
霎时间,他与绛紫同仇敌忾的精神在冥冥中,联结到了一起。双方接下来的配合,有如臂使指的默契,方轻鸿不用开口,绛紫就知道要做什么。
眼见蔓延的诅咒就要溯本回源,荼毒始终替他遮风挡雨的鸑鷟,方轻鸿眼前忽然出现了扶摇的影像。
盘膝坐在涅槃巢内的男人半边身体漆黑,命悬一线的景象历历在目。
青年气势陡然暴涨,右手黑白二气缠绕旋转,在组字真言的操纵下,衍化出一柄太极剑,在老者伸手扼住绛紫的咽喉前,直刺进他的胸口!
太极剑入体的瞬间,变回黑白双龙,首尾相衔,环绕着老者心脉不断旋转。以他心脏为寄宿体的诅咒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而后奋力挣扎。
老者四肢抽搐,五内翻江倒海,不时吐出两口黑血——竟是连血脉,都已被尽数污浊了。
方轻鸿面无表情。
果然,是体内的那股‘恶力’在支撑着他,为他提供真元,延长他的寿命。
柳家老祖为了续命,变相把身体的控制权交了出去。
他终究输给了心魔,成了欲望的傀儡。
正因如此,方轻鸿的阴阳之力才能克制他。若他肯依靠自己,不仰仗外物之便,就不会留下那么大一个破绽,方轻鸿的剑,也未必能造成这么大伤害。
真是成也诅咒,败也诅咒。
“真君,快避开!”
话音未落,绛紫俯冲而来,张嘴吐出一颗巨大的雷球!
在方轻鸿避开的瞬间,雷球将老者笼罩在内,紧接着,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炸裂的光团爆发出惊人的能量,甚至引发了方圆千里内的灵爆。
光团正中心,身体破破烂烂、正被逐步蚕食的老者死前,他涣散的瞳孔里,倒映出了一双威严而冰冷的眼睛。
原本仙气四溢,温柔婉约的灵禽仿佛完全变了个模样,高高在上,犹如俯瞰一只蝼蚁般,无情地凝视着他。
老者张了张嘴,自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的表情像是见了鬼,带着惊异和不敢置信的恐惧,湮灭在雷光里。直到死,都没能说出他心中猜想。
等风平浪静,一切结束时,方轻鸿从远远的地方飞来。
此时他的脚下,已是赤地千里,坑坑洼洼的岩石裸呈在外,所有植被都在刚刚的一击间,被蒸发了。
绛紫的身体从高空坠落,渐渐缩小,落到方轻鸿手里时,已经变回了手掌大的模样。
此时它奄奄一息地躺着,用只能睁开条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目光隽永的令方轻鸿心神一颤。
在他即将把心底那个名字脱口而出时,鸑鷟体力不支,合上了眼。
光芒消失了。
方轻鸿止不住的失落,转身抱着绛紫,趁追兵还没来前,离开了战场。
一路上,他心乱如麻,那些原本被压抑在更深处的情感,接着这个机会喷涌出来,在他脑内横冲直撞。
青年一遍遍的扪心自问:
这便是想念吗?
原来我的脑海里总出现你,是在想你啊。
他按着胸口,像是哭又像是在笑。原来想人的时候,心会这么的酸涩饱胀。
风拂过脸颊,在耳边呼啸着。
方轻鸿垂落眼帘,喃喃低语:“怎么回事啊,你教我的感情,都是这么沉重的东西。”
一夜过去,方轻鸿夜袭昆仑山,救走全部同门的消息,跟长了翅膀般飞速传播开来。昆仑宫辖属的城池内,不论过往歇脚的修士,还是自家门派的弟子,都在议论纷纷。
前者看热闹不嫌事大,为了悬赏蠢蠢欲动;后者则义愤填膺,不眠不休地游荡在城中每个角落,企图掘地三尺,将人给挖出来。
每座城池都张开了结界,昆仑宫一改往日岁月静好的做派,霸道地立下规矩:没有柳凤声的口谕,任何人不得出城。
当然,也有自恃身份、不信邪的修士腾空而起,想要强闯,直接被门神一样守在城墙边的昆仑宫长老,用法器给打了下来。
抗议、混在人群堆里企图煽动情绪的人被挨个带走,不知关到了哪里。
这雷厉风行,半点不容置疑的手段,终于吓到了所有人。围在城墙根,本打算趁乱出去的修士们鸦雀无声,面上一片愁云惨雾。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是为凌云山的鬼王密藏而来。
路过繁华的修真大城,顺便进来淘点法器宝贝、丹药补给,好给接下来的一场恶战做准备。
结果现在倒好,是有进无出,完全不给人送死的机会了。
这群怏怏不乐,被昆仑宫赶着往城内走的修士暗地里腹诽:他们是不是嫌去凌云山的人太多,想趁机解决些人马,好在凌云山少些对手。
毕竟南域合欢宗可是早早封境了,人少了,鬼王密藏还不是随他们几个大门派怎么分配?
客栈内,景洪也是急得头顶冒烟,赶紧给所有浪在外面的人发召集令。
强龙不压地头蛇,问道阁根基在中域,本身在西境就说不上话,何况昆仑宫也不是一般的地头蛇,它是地头龙……
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就是十个问道阁都不够看。
可要无法跟大部队汇合,他的任务岂不是告吹了?
景洪坐在二楼茶室,望着客栈的大门口唉声叹气,不时就抬起脑袋看看,是不是自己的人回来了。
他们的客栈靠近城墙,那些急着出城又被拦下的修士们没处去,又不甘心走太远,都往这边跑。以至于向来因为边边角角而生意冷清的客栈人满为患,热闹得不行。
要不是他就住在店里,来得早,都轮不到有这么好的位置。
眼见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坐他旁边的空空掰着指头算还差谁,“……嗯,云鹄是不是还没回来?好像就差他了。”
景洪哎呀了声,急道:“城内高手如云,他一个元婴碰到什么麻烦,可就不好了。”
空空皱着眉毛,思忖道:“危险倒不至于,那个桃花剑不是现身了吗,各处都在戒严呢。只希望他听到消息赶紧回来,别惹上什么麻烦被抓起来,那我们可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景洪长叹一声:“这桃花剑可真会挑时候。”
空空也是感慨:“早不来晚不来的,人家瓮中捉鳖,还把我们都给捎带进去了。”
两人齐齐摇头,哀哀叫了句倒霉。
说话间,街角拐出个人,施施然朝客栈走来。
第112章 瓮中捉鳖 灵机一动
景洪当即探出半个身子, 高兴地朝来者道:“云鹄老弟,这里这里,快过来!”
远处, 小道士脚步一顿,而后加快速度靠近。
到客栈门口,直接飞上了二楼,他左右看看,诧道:“怎么了这是, 好多人啊。”
景洪愁眉苦脸:“老弟哎,咱们怕是出不去了。”
方轻鸿一愣,把个不通内情、初出茅庐的小菜鸟演得天衣无缝。“为何?”
此时他的脸上, 已经看不出半点悲恸的痕迹。
“你说那方轻鸿怎么办到的?就算他偷学了《太古通典》和《伏羲阵图》,能在人家的护山大阵里来去自如,可剑宗关押在昆仑的俘虏,足足有一百三十余人啊!”
“说不得是仙典里教授的法门呢?”
“难怪他当初要杀人夺宝……”
“听说他行迹败露后, 还打伤了不少昆仑弟子,柳少宫主亲自去拦,都没能将人留下。天呐我好羡慕, 要我也有这来去自如的本事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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