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偷偷觑向白衣女子垂落的袍角,青年目光一凝。树欲静、风不止,而她的衣裙、发丝连浮动的迹象都没有。
眼前的道衍,并不是实体。
这时,自她现身后,便一直默不作声的赫连无赦开口唤了句:“白令仪。”
方轻鸿浑身一震。
白令仪,白……那不是师尊的俗家姓氏吗?!
道衍面上的笑容淡去,闭上眼睛头也不回:“赫连无赦,你我一不算亲故二不算旧友,敢问你有何资格,直呼我名姓?”
语调是不掩藏的冷然。
可这份冰冷,并不能浇熄赫连无赦心底的火热。他低哑地笑了声,吐出一句:“多年不见,你倒是一点没变,还是不肯正眼瞧本座。”
忆及往昔,赫连无赦的目光也跟着燃烧起来,灼热到在场中人都觉察出问题的地步。
他并未选择靠近排斥他于千里之外的道衍,而是在吸引了众人视线后,绕过地上的血迹,缓步走向祭坛。
“不过,倒也无妨,你很快就会属于本座了。”
“什……做你的春秋大梦!”黑蛟王抬手一道秘术,打向赫连无赦后背。
方轻鸿当即反应过来:“别让他靠近祭坛!”
所有人伸手朝赫连无赦抓去时,道衍没有动。她缓缓转身,“你找到开启它的方法了?”
方轻鸿下意识望向姜惊鸿:“祭坛开启的方法?”
后者摊摊手:“别看我,这里原先是祈神的地方,的确有特殊的唱词来呼唤天生神,不过现在神都没了……我也不知道真的开启后,会发生什么。”
赫连无赦先前召唤出来的化身并未散去,替他挡下了黑蛟王的攻击。
精血是很宝贵的元气,以鲜血为基的秘术不会轻易消散,像先前那样,只有彻底打败化身,才能使它消散。
只是这样的秘术代价也很大。
道衍抬起右手,食中二指并拢,从左往右轻轻一划。
飓风骤起,空前强大的剑气化为半弧形刃口,硬生生斩断赫连无赦通向祭坛的前路,直接把祭坛切成了两半。
风停了,场中人脊背发凉。
这可是在无法动用魔息和灵元的上古祭坛啊!
到底……怎么做到的?
方轻鸿耳边都是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他手心冒汗,内心抑制不住的激动。
没有剑修在看到这一幕,不会血液倒流般的兴奋蠢动,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从未见过的剑道极境。
打破了常规法则,不再受制衡约束。
更何况,道衍仙君如今,还没有实体。
这就是洪荒后剑修第一人的实力吗?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
而赫连无赦瞳孔收缩,面皮在一阵抽出后,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
没错,这才是千年前,横扫八荒、纵贯道魔两域无敌手的天下第一,道衍仙君。
他在人道巅峰的日子实在太久,久到了无意趣,只觉人世乏味。连造些乱子出来,看凡夫俗子们流露出惊恐的神色,都懒洋洋没有干劲的地步。
对于赫连无赦来说,即便是针对自己亲女儿的打压,都始终抱持着一种消遣的态度。
他真如赫连珏所猜测的那样,是想放蚩尤过来一统道魔两域吗?
未必。
他只是想看看,如果他这么做了,把一个不知身上出什么问题,早已偏执成狂的怨鬼放到现世,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并以此取乐。
道衍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赫连无赦,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留下一滴真血,在这里等你?”
昔年,心血来潮的赫连无赦,立即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他手里只有五件魔兵,没有十方寂灭剑,就找不到通向上古祭祀地的道路。是以,他又耗费百年时光,祭炼出一柄绝世魔剑,施加秘法,暂时充作五魔兵的轴心,短暂开启了通道。
后来他拿戮仙剑做剑胚,造假造得那么熟练,也是因为有这次的经验。
本来,这也只是他的一次尝试,但赫连无赦也没想到,当他进入通道时,还有个偷偷潜入魔域的人,跟着他去了祭祀地。
这个人就是道衍仙君。
在行踪暴露后,两人在无人知晓的秘地爆发了一场,传出去足可让人扼腕叹息的惊天大战。
道衍强绝的实力,目下无尘、完全不将他放在眼内的态度,都激发了赫连无赦无限的热情。他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样的惊险刺激了。
若非手中有五件魔兵,他根本拿道衍束手无策……不,或许应该说,是他已沦为阶下囚。
而拜魔域特殊环境所赐,道衍无法汲取灵力,是以力量用一点少一点,渐渐在魔兵的压制下力不从心。
可即便如此,聪慧灵敏如道衍,仍能屡次险死还生,从他手中逃走。
一介道修,没有魔兵加持,连自己的剑都留在了万剑谷,只身一人,就能闯到这个地步。
更何况——
赫连无赦忆及一次交锋后,对方居高临下看向他的眼神,如此闪亮耀眼的一个人,却用看祸患妖邪的目光注视他。
那时的他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真想看看这双眼睛,流露出其它光彩啊。
若能征服这样的女人,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人战栗。
假的终究是假的,维持不了太久,他们刚登上祭坛,充作十方寂灭剑胚胎的魔剑,就传来了碎裂的声音。
魔修向来尊崇欲望和本能,于是,再次心血来潮的赫连无赦,趁道衍心神为祭坛所慑之际,用魔兵刺穿了她的丹田。
“你可愿跟本座回去?”
“余生留在魔域,留在魔宫内。”
面前的女子经历短暂的惊诧,渐渐收敛表情,清澈的目光一眼望穿他心底翻涌的欲念。
于是薄唇轻启,吐出二字:“做梦。”
鲜血沾红的唇角,也如此美丽。
赫连无赦在心底叹道。
他本意并不想至道衍于死地,直到他往人丹田里注入魔息,企图污染道衍破碎的元婴、和洁净的道体,言称要将这样的她囚禁在魔宫——毕竟他有的是时间,来驯服一只皮毛光鲜的珍兽。
谁料道衍性格极为刚烈,为不受此大辱,直接点燃魂火自爆,将道体都烧了个干净。
赫连无赦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怀中空空如也的过去许久,他依旧没什么实感。而后,慢慢、慢慢地,他开始感到怅然若失。
行也想,坐也想,卧也想,无时不刻在想。于是,他便认为,是不甘心在作祟。
直到道衍身死,他都没有真正的赢过她一场,他才会如此遗憾。
而如今,她再度现身了,佳人风采如故、顾盼神飞,立在最远处的赫连无赦握紧拳头。没有人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本已冷却到死寂的心脏,终于开始鲜活的跳动。
太兴奋了。
都说人世如峰,一生都在上下求索,那道衍仙君白令仪,就是他最想攀登的那座。
赫连无赦道:“正好,你为阻我而留下的真血,可以成为接下来的媒介。”
他明白道衍的用意,正如道衍清楚他的野心和欲望。
数回死生之间的交锋,他们都十分了解彼此。赫连无赦不是一个会善罢甘休的人,势必在得到十方寂灭剑,或者找到更好的代替品后,再度卷土重来。届时,谁来阻止他?
是以,道衍用性命的代价,重伤了赫连无赦,后面大几百年,对方其实都在养伤。
而后在自爆前,寄宿了一缕精魂于真血内,等待漫长岁月,只为再次阻止赫连无赦疯狂的计划。
赫连无赦:“白令仪,待你道体回归时,你就再也无法摆脱本座的操控了。”
方轻鸿听得胃部一阵翻涌,这哪里是爱,分明是扭曲的征服欲!
而被用狂妄言语轻薄的当事人,则用冷冰冰的视线,注视着赫连无赦。清澈乌黑的双眸一望见底,所有的情绪明明白白、坦坦荡荡的展露。
是多么无情而美丽啊。
道衍八风不动:“你果然知道了。”
赫连无赦哼笑了声,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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