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粤明显感觉祁宸的手劲加重了些许,但他的语气依旧不急不缓。
他道:“准确来说,是在珺瑶郡主寝殿的…”骁粤看着棋盘忽然抬一下眼,“箱子里。”
“!!”
祁宸放开了他的手,骁粤终于又可以拿棋子了。
祁宸:“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杀了祁琮。”
“…”
“尸首藏在蓝珺瑶的黄檀木箱子里,已经进别院了。”骁粤终于找到了他满意的落子点,“王爷该您落子了。”
祁宸神色人眼可见地冷了下去:“…你疯了?”
骁粤无辜地看向他,像是对这个评价不太满意:“他想在宴会前侮辱准王妃,我杀他就等同于护信王府的颜面,没疯。”
祁宸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如此说来,你还是替本王着想?”
骁粤毫不避讳地直视祁宸,点了点头。
祁宸:“在本王的别院藏尸也是替本王着想?”
骁粤略一思索:“算是吧。”
祁宸冷笑。
骁粤将一颗黑棋塞进祁宸的指缝,示意他请落子,然后道:“我是您的簪花奴,是您带我进的宫,我要是被抓了,您就有刺杀太子的嫌疑,我只能想办法把祁琮的尸首运出宫了。”
祁宸的震惊多于怒火,他与祁琮本就不睦,那人也就是个废人,早晚都是要滚出东宫的,根本无法对任何人构成威胁,杀了反而徒增事端,可这骁粤…竟敢在大内皇宫弑杀太子。
祁宸嗓音压得极低道:“你好大的胆子,你不怕本王杀了你吗?”
“怕。”骁粤的脸上毫无畏惧,“但是您是我在南粤唯一的依靠,我只能用我自己和驭兵之术来跟您赌一赌了。”
“赌什么?”祁宸的瞳孔紧缩如针地看着他。
骁粤:“赌您不会杀我,而且还会帮我。”
“你凭什么认为本王还会再姑息你?”
“凭我是您最爱的簪花奴啊!”
“哼!”祁宸讽刺地弯了弯眼睛,眉眼间却尽是冰霜之意,“你觉得你能跟本王的江山大业相提并论?”
“看来是不能。”骁粤故作失落,随后从衣袖中掏出一捆金晃晃的绳子,扔在茶台上,道:“那这样能吗?”
方裕物的打王鞭?!
祁宸眸色震惊,“怎会在你这儿?”
骁粤蹙了蹙眉心:“我在红楼杀了太子,离开的时候撞见了方侯爷,他用这根鞭子绑了我。”
“…”
“后来救我的人是沈签事,他当时喝多了没认出这根鞭子,所以…没人知道打王鞭在我手里。”
祁宸缓过神,看了看躺在桌上的鞭子:“这就是你说的替我扳倒方裕物的办法?”
骁粤一点头:“这下你该信我了吧?”
“一根鞭子而已,不堪大用。”
“是。仅凭一根鞭子无彻底扳倒神通候府,但至少能保住您在朝中的地位,甚至更进一阶。”
祁宸怎么不明白他的意思,骁粤表面看似在请求祁宸的庇护,实则根本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祁宸将他带进宫中,他却在皇宫大内杀了东宫太子,还将尸首藏进了祁宸的别院,若此事揭发,届时莫说是储位之争,整个信王府必遭牵连,即便是祁宸亲手抓捕了他,也难逃贼喊抓贼之嫌。
祁宸看向他,眸色冰冷:“你想拖本王下水?”
“我是在向您求救。”骁粤道。
“…”
“您救我不亏,即使这一回没能彻底扳倒方裕物,但他若背上谋杀太子的嫌疑,他与皇上之间必定产生嫌隙,”骁粤道,“届时追查太子失踪一案就会全权落到镇抚司手中,一来可借机打压监察寮,二来您随便找个刺客顶罪,救了方裕物,既得民心,也得圣心。”
祁宸真是后知后觉,若那日没将他从神通候府接回来,也许今日,这个男人就是站在他的对立面了。
祁宸:“本王还真是小看你了。”
第23章 第二卷 · 映户凝娇乍不进(5)
傍晚时分,郦都城知名的三家戏院头牌戏子齐聚信王府,于信王府南苑湖心台献艺。
这波动可不小,几乎惊动了整个郦都城的大街小巷,在太子下落不明之际,胆敢如此大肆操办的除了信王祁宸,怕是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戏院的车马才刚入了信王府,一桩全新的美谈就上了茶楼的说书台,都说是信王的新欢酷爱听戏,信王此举是为搏佳人一笑。
实则这话也没错,请戏子唱曲儿确实是骁粤的主意,湖心台上曲歌悠扬,巍阁之上垂帘倒挂,帘后烛火熠熠,灯油生香。
据说是信王不爱让他的男爱卿抛头露面,便只能坐于垂帘之后,可见到着帘布上的贪吃的人影,众人皆是心中疑惑,都说信王的爱卿花灯会斗诗夺魁,应是才貌兼备之人,怎会如此…
即便如此,也无人敢多言半句,戏曲一轮接一轮,月上柳梢,帘后的人影瘫倒在座椅上 ,许久未动,怕是已经睡着,但唱戏的人却不敢停下。
新月初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王府的戏曲灯火染红了信王府上空的半边天。
王府东南院一角的歪脖子树下,祁宸换下了云锦彩缎,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
这看起来不像是王爷,倒像是大门大院里的公子。
他望着绑起袖子准备爬树的骁粤,道:“你让我堂堂信王陪你在此爬树?”
骁粤花了好些功夫才说服祁宸换上这身粗布麻衣,他实在不想再费口舌。
他踩了踩树下的树洞,虽有青苔,但却不滑:“王爷,我们现在是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不能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出王府,万一被侯府的探子盯上了,岂不是吃瘪。”
祁宸:“何谓吃瘪?”
“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祁宸闻言,略有不满:“所以你找那些莺莺燕燕到府里唱戏,还让齐德隆坐阁楼听戏,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不然呢?”骁粤回头看了他一眼,“您不会以为我真想陪您听戏吧?”
祁宸:“…”
骁粤继续爬树,言道:“只要王府热闹一些,别人就会认定我们一直不曾外出,这叫不在场证明,您掌管镇抚司,怎么这都不明白?”
祁宸哼笑道:“所以一会儿还得翻墙进别院?”
“最好是这样。”骁粤踢掉了一块湿滑的青苔,成功爬到了树腰。
祁宸微微仰头,道:“你当别院的护卫是瞎的吗?”
骁粤也微微低头俯瞰:“护卫是您安排的,您应该知道哪面墙适合翻?”
祁宸没有再说话,骁粤正爬到上回险些摔倒的位置,也没继续理会祁宸,专心致志地爬树,踩上墙,用方裕物的打王鞭绕过墙头的瓦槽,一点点地滑落地面。
骁粤稳稳地站在了墙外,祁宸却完全没有动静。
于是骁粤冲着墙内低喊了一声:“王爷??”
一阵风擦过耳际,祁宸已经从墙内跃出,站在了他身边。
骁粤顿时有些无语,这人会轻功也不早说,害他爬墙爬得如此辛苦,埋怨道:“您这是故意整我?”
祁宸背着手,似笑非笑道:“骁将军这是铁了心自废武功了?翻这区区一堵墙,也能花上半柱香的功夫。”
是,若是骁将军自然也能纵身一跃,可惜,他不是!
骁粤收起打王鞭:“王爷要是觉得好笑便笑,但浪费时间的是您,不是我。”
祁宸还真笑了:“果然还是生气的样子看起来更顺眼些。”
“…”骁粤动了动嘴唇,像是打算怼他,但最终却只是说:“王爷,像您这样的人,在我的家乡叫受虐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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