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隆恩,”方裕物颔首,一派潇洒恣意。
皇上是深知他这个皇弟的秉性,金银财宝不是他所求,于是扫视群臣:“神通侯此番护社稷有功,朕想给他一个赏赐,众爱卿们有谁能帮朕拿个主意?”
“老臣斗胆!”皇帝话音刚落,康程大学士也拿着他象牙笏出列,“东宫之位虚悬已久,须早做定夺以安社稷,皇上曾昭告天下,神通侯与信王谁得驭兵之术便可入主东宫,如今神通侯凭借驭兵之术拿下西洲三部,老臣斗胆请皇上立方侯爷为储,以镇朝纲!”
“臣附议。”左都御史道,“此次西洲赈济难民一事,可见方侯爷心系社稷,爱民如子,实乃储君的不二人选。”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朝堂上附议声不断,方裕物以十分放松的姿态坐在太师椅上,手指一下一下轻敲着手中的象牙笏,目光时而落在祁宸的脸上。
祁宸长身静立,面无表情,站在他身旁的左相和秦太师黑口黑面,却半句也插不上话。
“信王。”皇帝忽然唤道。
祁宸出列:“儿臣在。”
皇上正色敲了敲桌面:“此事你可有异议?”
祁宸的余光觑了一眼方裕物,方裕物已然是一副胜者的姿态。
事到如今,他又能有什么意义?即便他有,又有何用?
自古便没有侯爷被立储的先例,但皇上在多年前便有意打破陈规,左相曾竭力劝阻,最终也是徒劳无益,如今木已成舟,米已成炊,这“祖先先例”的借口是不能再用了。
祁宸冷下声,一字一句道:“儿臣,无异议。”
“好!!”皇上当即宣布,“立即着内务府拟定诏书,择日举行立储大典!”
“皇上英明——”
“贺喜皇上——”
“贺喜后侯爷——”
方裕物也毫不推辞地谢恩了,他的野心皇上知道,满朝文武都知道,若此时故作推脱,还显得装腔作势了。
祁宸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连神色都未曾有过变化,但他这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皮囊论骗谁也骗不了方裕物。
不过这只是开场戏而已,为了回报祁宸给他制造的诸多惊喜,方裕物也给祁宸一份大礼。
方裕物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扫过群臣。
长孙太傅佝偻着一把老骨头,从满堂喝彩中钻了出来:“启禀皇上,老臣有本要奏。”
皇上一看是他,顿时有些眉角抽搐:“太傅请讲。”
这个长孙太傅,年过八旬仍不肯告老还乡颐养天年,日日高举着“清君侧”的大旗抓文武百官的小辫子,每回上朝必定弹劾一人。
昨日被他弹劾的便是祁宸。
“老臣要弹劾一人。”长孙太傅老当益壮,中气十足。
皇上无奈道:“太傅今日又要参谁?”
“老臣要参信王祁宸!”
祁宸闻声看过去,表情纹丝不动。
皇上头疼道:“太傅昨日不是已经参过他了吗?朕也就他私自扔下大军一事做出惩处,罚他半年俸禄,停建椒兰卿府邸了。”
长孙太傅厉声道:“老臣今日还要参他!”
皇上瞥了一眼气势凌人的祁宸,道:“行,太傅今日参他是何名目啊?”
长孙太傅迈着四方步,跪在圣前:“信王祁宸受皇命率领援军驰援西洲,此乃国卒存亡之秋,可信王竟为同方侯爷争夺储位,延误军情,私自篡改战术,企图用我南粤三十万大军的人头换取一份战功,实不配为我南粤皇室表率!”
朝堂顿时涌起一阵骚动和非议。
祁宸面色冷峻,直直地看看进老东西的眼里,声音低沉到了危险的地步:“太傅莫要信口雌黄。”
“哼。”左相冷哼,“长孙太傅莫不是老糊涂了,王爷此番协助方侯爷征战有功,您老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捕风捉影的谣言。”
皇帝的神色瞬间冷却。
作为一军统帅,包藏私心,视军情于无物,视军中将士的生死如草芥,不仅会寒了天下人的心,更有损朝廷威望,实在是欺上瞒下的大罪。
皇帝:“左相所言极是,信王此番也是征战有功,爱卿如此指控于他,可有证据?”
长孙太傅:“证人就在殿外!”
祁宸压了压眸子。
“证人就是霍达尔的王妹巴舒赫,监察寮的莫总督已经将人交到了老臣的手上,此时正押解着在殿外等候。”
此言一出,全朝震动,皇帝脸上最后半分笑意也挂不住了:“押上来!”
第95章 第六卷 ·花灯红树红相斗(15)
信王府——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惊惶的呐喊响彻整个王府,人声沸腾的骚乱在潇湘阁大院外愈演愈烈。
齐德隆三步一蹒跚地冲进潇湘阁大门,左脚绊右脚险些摔个面朝黄土背朝天。
骁粤正同刚回府的的褚玉闭门密谈,齐德隆惊张地推门闯——
“出大事儿了!!”
骁粤连忙将一本麻绳装订的薄书塞进了坐垫下,手肘撞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洒出。
褚玉三两下擦干了眼泪,忿忿地瞪了齐德隆一眼,哑着嗓子啐:“什么大事小事,你不会先敲门的吗!!”
齐德隆咋咋呼呼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神经病吧,呼呼喝喝的,齐德隆只是白了褚玉一眼,他看向骁粤,切换了焦急的神色:“我说猜得果然没错,方侯爷果然是东宫之主的人选,文武百官在太极殿开了个早会,然后信王就进去了!”
进去了??
骁粤心叫不好,桌上的水渍打湿了他的衣袖。
骁粤大概能猜到出了什么事,赶忙从桌案后走了出来:“是不是早朝出了什么事?”
褚玉也扔下当抹布,凑上前:“是不是方侯爷带了巴舒赫进宫了?”
骁粤瞳孔骤缩:“巴舒赫?”
如果骁粤没有记错,巴舒赫是西洲三部统领霍达尔的王妹,她本来是要嫁给孙忌的。
褚玉吸了吸红肿的鼻头:“是这样的,当时在西洲信王假意要和霍达尔结盟,霍达尔一高兴把王妹献给了信王,信王转身又将她许配给了孙忌那个铁脑子,霍达尔死后信王派人处决了巴舒赫,但不知道为何巴舒赫没有死,还落到了方侯爷手里了。”
祁宸他……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骁粤思衬着,虽然这样对一个女人的确过于残酷,但巴舒赫确实不能留,可是……
可是,祁宸怎么会犯这样的纰漏?
齐德隆:“哎呀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肯定是方侯爷早就打算回来收拾信王,所以他设法救下了那个美人!”
“一定是这样!”褚玉插话,“方侯爷原本打算在西洲便要设局除掉信王,是将军劝阻了他,但是方侯爷并有打算真的放过信王,这才刚回朝就要动手了。”
骁粤一阵眩晕:“那王爷呢?他会被怎么论罪?”
褚玉摇摇头:“南粤的律法我不是很懂,但是倌人您先别急,皇上和太后都宠王爷,应该不会杀了他的。”
齐德隆哼了一声:“那可不一定。”
骁粤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的脑子暂时无法理智思考,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齐德隆说的没错。
齐德隆继续说:“这件事情当着满朝官员被揭露,现在皇上气得七窍生烟,当场削去了信王在朝中涉及的的一切职务,现在人都已经关进大理寺了。”他说着一把拉着骁粤,“我行李收拾好了,趁现在咱们赶紧跑!”
骁粤反拽住他,声线微颤:“我不走,我答应过祁宸会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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