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不明方向的自动步枪的连续射击声,不用眼睛看也能感觉到子弹在四处横飞,轻而易举地击碎了树干,也击倒了数名来不及卧倒的人。
少年不断用武器扫射着周遭,没有人敢上前阻止,直到打光了手里的弹匣,还在不停空扣扳机,发出可怖的“哒哒”声伴着他的尖叫与谢藤的大笑声回荡在雨林中。
闻哲被女佣兵头子按着伏在地上,直到枪声停止才恢复自由,最让他惊讶的不是突然出现的暴戾杀戮,而是金发少年与LR的亲缘关系。因为双手被铐住,闻哲只能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勉强撑起上半身,尝试去看彼端的情况。
女佣兵头子松开闻哲后没有浪费时间寻找金发少年的所在位置,反而直接冲向LR所在。可那里除了安静的死者和不断哀嚎的伤者,只有趴在地上大笑不止的谢藤。
她一脚踹开一具压在谢藤身上的尸体,弯腰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提起来,冲着她大吼:“我老板呢?”
谢藤依旧大笑,形同癫狂,根本没有回答的打算。女佣兵来不及继续逼问,就听到古怪的金属撞击声从旁侧棵粗壮树木背后传来。
LR的复合弓在打斗中被弹飞,制造了足以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杂音。但他并未落于下风,反而把“狗”和那辆奇怪的轮椅一起踹翻在地。
少年惨叫一声,沿着地面滑出一截,带起不少软泥和腐烂的草叶,狼狈地躺在地上,吐出一连串听不懂的俚语谩骂。
女佣兵顿时松了一口气,拖着谢藤往LR那边走的同时不忘示意她的手下把闻哲也带过来。
“你很吵。”LR两步跨出来到了少年面前,往对方胸口补了一脚。
他的踢踹让少年疼得根本发不出声音,蜷缩在地上不断抽搐,眼泪鼻涕很快就跟湿泥一起糊了他的脸。
他腿脚不便,全靠金属钢架和轮子支撑下半身,先前遭到闻哲攻击后辅助支架已经受损,这种前提下居然还能跟LR打起来,显然纯粹在依靠肾上腺素带来的爆发力,而这种刺激竟然源于谢藤的一句话,闻哲完全无法揣度谢藤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LR准备走开时,少年刚好挤出力气,拽住了前者的裤管。
LR再度一脚踢开了他,但跟他毫不留情地踢踹动作不同的是,他在言辞上展露出了一些居高临下的怜悯:“道个歉我就原谅你。”
“……我……道歉,对不起,”少年艰难地挤出声音,“求求你,原谅我,别打我,别扔掉我,别……”
“很好。”LR当然没有就这样放过对方,他抬手指向谢藤的所在位置,说:“现在,爬过去,抱着他的腿,求他为你求情。让他过来求我。用我最喜欢的方式来求我。”
少年骤然僵住不动,谢藤也不再笑了,闻哲则皱起了眉。
从少年对谢藤的言听计开始,到少年对LR毫不犹豫的祈求,在闻哲看来都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不可逆的层级框架——LR的地位最高,谢藤次之,其他的人或宠物有用或讨喜的就会得到奖励与优待,剩下的LR根本就不在乎。可等闻哲听到LR后面的那些话,当即颠覆了他大部分的判断,甚至意识到自己忽略或者被谢藤故意隐瞒了某些关键部分。
对于长期处于被支配地位的那一方来说,LR的命令极其有效,不等闻哲思考出头绪,就看见少年已经朝谢藤爬了过去。
“看来是我高估你了。”短短数秒里,谢藤已经掩饰了本就不明显的情绪,继续用那种奇怪的语气对金发少年说,“狗终归是狗。你永远都只能做他的一条狗。”
“做我的狗不好吗?”LR跨过还没爬出多远的少年的头顶,大步走向谢藤,“我喜欢既漂亮又聪明还会讨人喜欢的宠物,也喜欢纵容讨喜的宠物。只要讨我喜欢,无论宠物们有什么要求,我都能满足它们。至于那些无法同时满足这几点要求的宠物,在我这里是连做宠物的资格都没有的。当然,像猎犬那种功能性的动物,可以另当别论。至于那些已经没用的,还是丢掉比较好,免得浪费我的时间……”
“你听见了吗?”谢藤没等对方说完就打断。
“什么?”LR不明所以。
但谢藤的说话对象从一开始就不是LR,而是“狗”。
“你听见了吗?他说你已经没用了,”谢藤说,“他要丢掉你了……”
他的话音尚未落定,金发少年已经发了疯般扑向了LR。
他把LR扑倒在地,立刻举起胳膊,把手里寒光闪烁的折刀,刺向LR的后腰。
LR的反应极快,也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但“狗”还有特殊金属轮椅的负重,逼得LR必须面对常人三倍以上的总重量,需要多一些时间才能挣脱,而这些时间自然已经足够少年用利刃割开LR皮肉。
可惜的是,少年过于荏弱的胳膊根本不足以直接洞穿LR的身躯,但“狗”在被LR掀翻的同时依旧牢牢的握着刀柄,顺势拔出了没入LR后腰的刀,带出鲜红粘滞液体。
没有血块和碎肉——旁侧的闻哲和女佣兵头子当即明白LR的伤势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至少没有伤到脏器。
谢藤再度大笑起来,LR这次选择忽略了他,转身俯视着“狗”,言行举止都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因为他即便受了伤,看起来也完全不觉得疼,反而是“狗”,像是遭遇了世界毁灭般的灾难,恐惧得浑身发抖,连谩骂或祈求声都发不出来。
片刻后,LR终于审度够了,终于俯身凑近了“狗”,用堪称温和的语气说:“宠物不该以任何方式反抗主人。”
与他温和的语气截然相反的是他突如其来的动作。
他一手扣住少年的下颚,另一只手横过对方的头顶扣住脑袋另一侧,双臂利落地朝左右打开。归位。放下。
随着他的动作,少年的颈骨发出咔嚓一响,在LR松开手后,当即滑向地面不再动弹。
连续的变故让闻哲彻底愣住,迟了半秒才意识到他不久前刚从谢藤口中听过LR的类似句式:你们不该用脏手碰我的宠物——一种绝对的命令式——看来他们俩的关系根本不是谢藤所说的那么简单。
“我还在想,不喜欢这种小玩具的狗,究竟从哪里得到了一柄漂亮的折刀?”LR把掉在尸体手边的折刀从地上捡起来,用“狗”的衣服擦拭干净,仔细端详着刀柄上“X”的花体字,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那个浮雕,同样若无其事地看向谢藤。
再开口时,他已经来到谢藤面前,语气也变得愈发温和道:“你的折刀差点捅穿了我的肾……”
“你要怎么感谢我?”谢藤打断对方,脸上没有对“狗”的怜悯,却有对LR的厌恶。
“谢谢。”LR说。
居然真的道谢了?!闻哲急忙低下头,勉强掩饰掉自己眼底的惊讶与成堆的疑惑。为什么?他想,谢藤既然厌恶LR,为什么还能如此?他们到底有什么渊源?
“我当然要感谢你,”LR说,“我之前一直在找理由杀他,可惜我哥不允许,多亏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你在赞赏我的体贴?”谢藤反问。
“要不是你每一次都能这么合我心意,我又怎么会那么喜欢你?”LR把折刀合上,体贴地放进谢藤的口袋里,再用属于钢琴家纤长的手指抚过谢藤的脸,然后是脊背,最后停留在环节动物聚集最多的腰腹位置。
水蛭受到外部刺激,愈发用力吸噬人的皮肤,谢藤只得再度咬紧牙关,勉强维持住毫不在乎的笑容。闻哲暗中握了一下拳头,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不能冲动行事,必须等岛外的医生他们先动手。
“水蛭游戏好玩吗?”LR问。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谢藤说,“你的游戏永远毫无创意。”
“不喜欢?那就让我先把它们弄下来。”LR没有得到期望的反馈,却没有生气,语气依旧温柔,“这么多水蛭,如果直接用火,反而不是好办法。”
他说出了闻哲之前预判的那些可能以及彻底超出闻哲所有预料的部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